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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即使外头各国各地形势更变着,鬼阎府邸里是一片安宁。

    唯景随着四季更替。

    东北风呼呼啸啸地刮着,旋出纷纷白片绒毛雪花。

    洞中养着伤的睚眦懒懒地伏在地上,一片雪花落了进来,恰好支棱在那盖住两只琥珀泛青硕大圆溜眼的灰黄睫毛上。

    有点痒,睚眦便甩了甩头颅——“铃铛钉铛……”

    这经过慢慢的时间恢复,它身上不太疼了,就时不时偷偷遛到山上去,那里有几个同伙,每次碰到就要凑着一起嗅它的脖颈,总是碰它的脖颈处那当当响的东西。

    那是那女子先前千方百计地哄着它,在它颈子前挂了的一枚小小铃铛。

    它不喜那响当当的东西,也不喜上面沾染上同伙的口水,眼下天气渐冷,它索性就窝在洞里头,从开始十分地抗拒,到现在也渐渐习惯,甚至没事就用鼻子嗅一下,无聊得时候也可以用来磨磨牙。

    如今这小小铃铛,就被窝在那毛茸茸里,它要藏得好好的。

    虽然吧,只要这么一动,再怎么轻轻,也会有清脆当当当的声音。

    阎二魄远远观望着,也不好乐出声,等彻底看不见的睚眦时候,找着那女子,这才不忍了,直接爆笑出声:“于姑娘,你这法子可真好!早知如此,应该早点寻我讨这铁铃铛啊。”

    “这样这畜牲无论出现在府邸何处,我这耳朵一听这铃铛声就知道了。”

    阎二魄一颗心稳当了些,在这鬼阎府邸,他总算不用怕转角遇睚眦,一跑失裤衩了。

    府邸四处埋伏着的暗卫们悄悄地听着,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暗道就算之前有人想过这个法子,可谁敢去系?不说这畜牲是谁养的,就说这睚眦的战斗力,谁又敢靠近?就算系上了,能保证不被这畜牲吞之入腹。

    陆陆续续,府邸四处暗卫都知晓了,一些事情也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于姑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也挺为大伙儿着想。

    殊不知这女子给睚眦系铃铛,其实都是为了她自己。

    睚眦十为敏捷,如有任何动静都会探头去寻,而它又为鬼阎帝所养,若其主人出现,睚眦必然热情似火,她的睡眠如今变得越发的浅,在睚眦身上系铃铛,那么一旦有丝毫动静,那铃铛便会发出声响,她便能第一时间感知。

    幸好那铃铛至今从未响过。

    成天混在府邸人前人后,或多或少,她也听闻到一些消息,说这时至岁尾,时晋国各关口都增加了士兵,管控更加严格,且事关火药一事……而这府邸上头也在忙事关火药一事……

    许峦密谋运输大量硝石一事,她曾亲眼看见。

    古书上有记载,火药的制成离不开硝石,暗下庄一行使得她意外得知许峦有一半的血统是来自朔北国……且不说许峦人品为何,可那如此多的硝石,不敢想能制成多少火药,若两国大战,定伤亡无数……甚至往深里想,若火药的秘方一旦被透露,硝石贩卖量增大,那将不是两国的风险,而是……万物生灵!那日她的确在宣纸上把知道的都写了,鬼阎帝一直在查此事,那他一定一看便知她所述并无丝毫不真实、弄虚作假,但却不知她也隐瞒了,自己早在许府庄园刚窥见此事时,来不及震惊,她就已经想方设法拟密信传递给了一人。

    *

    崔煜来宫中已有一段时日,来时路途正碰洪涝,他早早便已安排手下飞鸽传书于家中报平安,但期间仍是收到了好几封家信,拆来一看,皆是来自母亲的担忧及叮嘱,甚至还多次提到了归期为何。

    但从目前案子的进程和周围的形势来看,似遥遥之期。

    从母亲的信中所言,他知晓了这南方洪涝过后,一向无所事事的崔耀辉也被朝廷安排了些差事;但他不知道的是,身为其父的崔耀辉,即使在他奉命进宫前同他呲牙咧嘴,但也亲手拟了一封密信于他,密信里出现的姓氏官名,均是在朝廷上有一席位之位的人,提醒崔煜遇难便可仰仗这些人。

    殊不知崔煜虽是为时皇邵武旭亲自拟旨宣进宫中前来办案,但其一举一动也皆是被监视着,而这封写着朝廷大臣的信,已然被帝心多疑的时皇邵武旭半途令人拦截,且一一过目。

    近数日,时皇邵武旭事务繁忙,早朝意外地没再落下,某日回御书房展开一宣纸密信,黄纸黑字,上面正是几位爱卿的名字,虽无落款,但其字迹,如同那千里迢迢的崔耀辉崔爱卿字迹简直一致,这当即就乐了,撅胡哈哈大笑。

    薛公公在一旁本打着盹儿,闻声吓得抓了把手上的白毛拂尘,心道这圣上胜在这年纪为三十而立之年,身子骨甚是硬朗,夜晚精力甚足这雨露是换着沾,辰时五六点又起准备早朝事宜……不仅感叹自己真是个老了儿……

    “薛公公。”

    得,就有预感这帝王是要喊自己:“皇上,老奴在。”

    “崔辉耀崔爱卿如何?以你这老谋深算的眼光来看。”

    薛公公已然是跪地了,汗颜,压着嗓子:“呦,皇上,您就别老是打趣老臣了,就老臣这双昏花模糊老眼,比不得您哪。”

    但片刻后还是紧接着认真道:“依老奴之拙见,崔耀辉这人,为官虽数十年,但政绩甚少,朝廷上掺他的本子不少,可此人却无甚在意,甚至越发悠闲自得。”

    “你道得不错,可他怎么就生了如此一个刚正不阿,智颜双全的儿子呢?”

    每当这个时候,薛公公只得将头压得更低,不发一言,他尚不知面前人何意之时,怎又敢如此揣测圣意?

    况,面前人说不定是在自言自语。

    果然,时皇邵武旭捏着眉骨,看着那御书案上的信,同先前哈哈大笑的模样甚之有别,动作良久不变,形如木偶,故是久久深思……

    而另一封密信,就这样机缘巧合地幸运到了崔煜的手里。

    起先他以为又是家中来信,无非就是母亲那些担忧叮嘱之事,简直是把他当作孩童一般,他这看得多了也就烦了,索性也就是一把给丢开了。

    直到有一日。

    崔煜手下的贴身侍卫——凌黑,瞎找线索时阴差阳错地就拆开了这份密信,眼睛瞟了个遍,虽就只懂两两字眼,但还是惊得用自己的右手迅速捂住欲发声的嘴,静默了会儿,装作若无其事般,连忙去找自家公子去了。

    前头遇见宫里处事的差人从公子住处出来,手里又拿着火炉木桶些些的,凌黑一看便知,他家公子正在沐浴。

    屋中。

    偌大的木桶里,热水漫过边缘,那袅袅白烟升起,照着男子一身结实清晰的肌肉,继而又变成水珠,顺着那道道骨骼条条肌?,就这么滑下来,叮咚一声又落入了木桶中。

    木桶里的温度还在逐渐升高,然男子脸上并无体现半分享受眷念,甚至连一丝因高温转变的红都未曾出现,他此时正在沉浸式泡澡,脑子里想得都是案件。

    大大小小的案件,譬如御膳房后厨埋尸、林家长子午时离奇死于家中、譬如阮府被灭九族、譬如王将家中祖父……

    就如同一团麻绳打结,越理越理不清。

    崔煜索性不泡了,机械地起身,丝毫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刚准备拿一处的袍子擦拭水渍——

    ——“公子,公子。”

    这才猛然地发现,门窗上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看起来却鬼鬼祟祟的。

    ——“哗啦——哗啦”

    是水往外不断溢出淌地的声音。

    木桶中原本站立着、沉稳思考的男子突然一个下蹲,又淹没水中。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凌黑喜气洋洋地进来,刚想说自己的新发现,却被眼前惊讶了一瞬——

    “公子,你的脸……你的脸,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没事吧?公子,是不是生病了?”

    凌黑从没见过自家公子如此模样,连忙急着问,就差伸手探额头了。

    崔煜躲开,一张脸呼啦啦地红着且严肃:“无……无事,这是沐浴的水温度太高而为之,凌黑,你先出去,这里不方便,不是说事的地方。”

    凌黑遂点头,关门出去了,不过他想来也是浩,先前也没见过自家公子沐浴的样子。

    不过,公子的身材和颜值,是能搭上线。

    黑暗中,两人排除身边的监视,凌黑将怀中藏的东西拿出,一双眼耀耀生辉,无声递给崔煜。

    几乎是同家书那大差不差的信纸,崔煜接过,不疑有他地拆开。

    寥寥几行字印入眼帘,不亚于那巨石入湖。

    密信上自然是无落款。

    却将江南富商家族之一的许府长子许峦正运大量硝石的相关事宜写了出来。

    那人用的是意境字体,崔煜也恰巧看得懂。

    但以这种形式来告知他,实在不像是与他相识之人的做派。

    古法硝石制成的火药,效果猛烈,一旦这七国之中,有人得到制火药的秘方,硝石需求量与贩卖量将大大增加,火药将随处可得,界时,若七国之中,但凡一国挑动,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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