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不顾手上的油漆,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手,拿起一罐红色颜料,倒进黑色颜料里,用手轻轻地混合,直到她能看到红色在黑色中旋转。她不想让它们完全融合;那么深的黑色没有意义。她又擦了擦手,解除了罐子上无法打破的咒语。当红与黑交融得像是有人割破皮肤,把血滴进颜料里时,金妮瞄准弗雷德的脸上方的空白,将罐子扔了出去。
它炸开了,随着一声巨响,颜料和玻璃猛烈地溅到墙上。它开始往下淌,在弗雷德脸上留下细小的痕迹,她用魔杖冻住了颜料。她用手背擦掉眼泪,往后退去,观察她的作品。玻璃碎片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着光,落下的雪花似乎也成了画中的一部分,像泪滴一样从弗雷德的脸上飘落。红与黑的漩涡看起来就像鲜血、毁灭与死亡;在它们后面,弗雷德的脸仍然空洞地看着她。
金妮跪倒在地,突然觉得寒冷而疲惫。她想去大礼堂吃午饭,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她呆坐了一会儿,尽管还是很疲惫,但她觉得好多了。
美术只是霍格沃茨课外俱乐部的内容,但金妮忍不住想,她毕业后是否可以做些相关的工作。虽然她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想买一幅她死去的哥哥的溅满碎玻璃的肖像画,但她知道她很擅长绘画。金妮躺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想着弗雷德。她回想起他们联合起来对付珀西、他教过她的玩笑和把戏、他为她展示的魔法捷径(包括家务)、他们的小争吵,当然,还有他的死亡。它改变了一切。那天,她失去了部分自己。有时她会想,乔治没有他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太阳彻底消失了,黑暗笼罩着金妮,她又坐了起来,觉得很放松。现在,她可以释怀了。
没有人来她的塔,假期时学校里的学生不多,她也不必担心,于是金妮封好颜料罐,拿起魔杖和书包,匆匆离开了她的塔。
他上下打量着她。
金妮知道自己的衣服和皮肤上沾满颜料,眼睛通红,面带泪痕,看起来一定惨不忍睹,但她不打算让他知道她在乎。她只是绕开了他,继续朝大礼堂走去。
第二天早上,金妮在太阳升起前就醒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昨晚翻来覆去地想接下来要画什么,直到很晚才睡。尽管她的大脑试图说服她接下来画马尔福,但她不确定。除了最近的屈辱,她与他没有任何关联,所以她觉得没必要把他添到她的临时画布上。
金妮睡不着了,于是从床上爬下来,穿上前一天的裤子,她注意到,家养小精灵试图祛除上面的颜料,却失败了,她又套上了一件舒服的蓝色帽衫。她走向女生盥洗室,打了个哈欠,刷牙洗脸,然后背着书包爬出肖像画洞口。
她坐在塔楼的地上,背对着弗雷德的画像喝咖啡。她以为经历过一晚的睡眠,墙上他凝视着她的脸的影响力会减弱。
并没有。
她选择忽略它,但她仍然没想好画什么,所以她慢慢地吃早餐,享受着她带来的华夫饼。时间很早,大礼堂里只有麦格,她对金妮点点头,问候她假期过得如何。金妮吃完华夫饼,还是没什么伟大的艺术灵感。
金妮听到身后的开门声时,正沉浸在色彩的韵律中。她转过头,满脸愧疚。魔法可以去掉她的画,但她仍然在学校财产上乱涂乱画了。
不过,来人只是马尔福。
金妮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后将头发拂到后面,继续画画。
她的专注被打断了;她能感觉到他在身后看着自己。她在另一块石头上画了颜色,手指涂抹深绿色的颜料,使它更有质感,然后又转身看向他。“你把我的素描本带来了吗?”
“没有,”他和颜悦色地说,看着石头。“还在我的房间里。”
“那你想要什么?”她用手背擦掉了用余光看到的脸颊上的一道颜料。
“我昨晚上来过,”他继续说道,朝她走近了些,“我在走廊里看到你之后。我想看看你画了什么。”
“现在你看到了,”她恼火地对他说。“那就离开吧。”她咒骂自己竟然蠢到去吻他。她不喜欢在他身边;她必须对她以为会到来的玩笑持续保持警惕。
“不。”他转身背对着她,认真观看弗雷德的画像。他在她杂乱的色彩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显然价格不菲的牛仔裤是褪色的蓝,衬衫是简单的黑,在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就像我的炭笔一样,她恍惚地想。
“我以为我知道什么是失去,”他的声音很低,她要努力才能听清。“但我看到这个,才意识到我一无所知。”他转过身,但没有看她。“这很好。甚至是令人惊叹。只是看着它就让人伤心。你是怎么把一切都融入颜料里的?还有玻璃?”
她只是盯着他。“你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失去?”
他微微歪着头,看着她的眼睛。“你的母亲杀了我的姨妈。我失去了我的教父。还有克拉布。我的父母都进了阿兹卡班。我失去了东西。”
不知为何,金妮忘了她不是唯一忍受痛苦的人。
“我不爱我的姨妈。她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斯内普……他不一样。仍然是一种失去。但我没有这种感觉,”他平静地说,指了指她的肖像画。“我不想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被关进了阿兹卡班,”她终于对他说道。“所以你才回到了这里?”
他点点头。“不是我的主意。是魔法部的。我想他们认为我在这里的话,他们可以更好地监视我。”
她现在似乎应该对他说她很遗憾,但她没有。“你为什么和我说话?”
“我和你说过了。你是这里最有趣的人。”
“鉴于这里现在没有多少人,我就不把这当成恭维了。”她把手放回了绿色颜料罐里。
“我觉得你可能是我认识的最有趣的人。”马尔福慢慢地说,拨开眼前的头发。“你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能画出什么。我仍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画我。”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笑容。“我也不知道你的吻技那么高超。”
金妮克制着脸红的冲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吻我。”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跑出房间,没有往我的方向再看一眼。”
“我昨天在大礼堂看你了,”她冲口而出。“你没有看我。”金妮摇着头,手滑过冰冷的石头,涂上更多的绿色。他上来打断了她画画,她想生气,却发现自己很平静,突然放松了下来。她现在能感觉到;画作会有自己的生命,去往她从未打算去探索的地方。她喜欢这种感觉。
“我看你了,”他对她说,朝她走过去,站在她的旁边。“我总是看着你。”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她问,将左手伸进紫色颜料罐里,揉搓双手,拓展绿色的画布。“你不应该是神秘而冷酷的吗?”
“你不应该是格兰芬多好人吗?不会在学校的墙上乱画、在男生宿舍和人接吻或者画你前任男友们的裸体?”
她轻声笑了,把黄色融进画作的中间。“我想也是。”
在沉默中,她用黄色把绿色调亮,突然意识到了她在画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
金妮几乎肯定,当他说话时,让她皮肤战栗的不是雪。“什么我为什么?”她问,尽管她确定自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提了很多问题。”
“你为什么从我的房间跑掉?”他仍然面对着她的新画,但他站得离她很近,她每次伸手在墙上画画,他们的胳膊都会碰到。
“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吻我。因为那样似乎不对。考虑到我们的家人和朋友,我们的过去不算愉快。”
“但我们没有过去,”他锲而不舍地说。“我们两个没有。而且,没什么看起来不对的。”
“这是某种圈套吗?”她严厉地问他。“我向梅林发誓,如果这是——”
“不是。我只是想了解你。”他往后退了一小步,如果她没有留意的话,她也许不会发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沮丧。“算了。”
“你能怪我疑神疑鬼吗?”
“不能。”
“你想了解我的什么?”
“现在,我想知道你在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