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周衍去取车的功夫，宋嘉禾站在路边，又将消息重新看了一遍，看的字都快不认识了。
汽车开过来，宋嘉禾看着车窗，视线慢慢上移，定定的看着周衍。
她一直觉得父母之间的关系是根纤细的丝线，即便脆弱，但一直存在着。
从记事开始，爸妈的感情就一直不太好，吵架在她们家和吃饭喝水一样频繁，爸爸很少在家，一回家就吵。
小一点的时候，她还能跑出去玩，算着时间等家里平息再回去。
后来，就躲在房间里。
所以她一直格外喜欢上学。
学校里没有争吵，没有醉醺醺的父亲和满面愁容的母亲。
如今这根线断了。
这么突然。
宋母除了那句话之外也没有发别的消息过来，仿佛只是通知她一下。
周衍坐在驾驶座，打了个响指。
宋嘉禾眨了下眼。
“学妹，我发现你是真的很爱走神哎。”
等宋嘉禾上了车，周衍起身给她系上安全带，左手撑在身后的靠垫上平视着她的眼睛。
“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
宋嘉禾握着手机边缘，点点头， “有点。”
周衍吹了下她的头发， “我们慢慢来，还有很长时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调侃自己， “你看学长我，这都第二年了。”
“嗯。”
等车开了一段时间，宋嘉禾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问他为什么去年没考上，但想一想情况无非就那么几种。
学长已经为了安慰她揭开自己的伤疤，她不能再往上面撒盐了。
宋嘉禾给母亲发消息。
【怎么这么突然】
妈妈；【二十多年了，还不够长吗？】
宋嘉禾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妈妈：【你现在还在学校吗？是不是在考研】
昨天下午祝静子就已经回家了，宋嘉禾一直没收拾东西，也是因为心里早已偏向留在学校学习。
她以为宋母要问放假的事情，便顺便准备和她说一下留校的事情。
她思量着语言，
【对，妈妈，今年暑假我准备留在学校学习】
还没打完，新的语音条出现在屏幕下方，宋嘉禾看了下左边位置，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红绿灯。
宋嘉禾长按点了转文字。
【妈妈的意思是这样的，就是你能不能不要考研了，你和弟弟都要上学家里面馆也负担不了，女孩子上个大学就行了，上完研究生出来都成老姑娘了，你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姐姐才比你大两岁，孩子都有了】
【嘉宇明年也要上大学了，这两年面馆的生意也不太好，你能不能先工作，在这边稳定下来】
【再说考研不是很辛苦吗？我看你也不要再往上学了，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就行】
宋嘉禾看完这几条语音，把编辑框里的文字一个个删除。
“到了。”
周衍停了车，宋嘉禾关上手机跟他下去，这边离大学城没多远，开车一二十分钟就到了。
是一栋二楼带阳台的复式公寓，周衍领着她上了台阶，在玄关开了门口的灯，里面装饰风格和临江别墅差不多。
宋嘉禾慢半拍的抬头，这也太大了，一个月房租得多少钱啊。
“就我们两个人住吗？”
“嗯，去二楼看看你喜欢哪个房间。”
放在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宋嘉禾拉住正在上楼梯周衍的手腕， “学长，要不下次再过来看吧，我今天想早点回去休息。”
周衍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想着她可能是这几天学习太累的，就没多问，只说了声好。
母亲说的话跟了她一路，宋嘉禾靠着车窗，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给宋嘉宇发消息。
【最近妈妈有给你打电话吗？有没有说家里的事】
宋嘉宇【没有】
宋嘉禾想了想，宋嘉宇马上就要高三了，听说暑假还要留在学校补课，这种会给情绪造成波动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
在寝室楼下，周衍又不放心的捏了捏她的耳垂，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允许你起晚一点。”
“好。”宋嘉禾点头。
回寝室的时候，赵晓宁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电脑前的蓝光映的脸色有些苍白。
祝静子参加完班会就回家了，现在寝室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赵晓宁忙着在电脑敲敲打打，说桌子上有洗好的草莓，外面摊子水果又涨价了。
她关上门说好。
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赵晓宁好像就很少提到穆子骁了，因为穆子骁很喜欢发朋友圈，尤其是各种自拍或者女朋友的合照，之前赵晓宁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和宋嘉禾吐槽。
这几天话也变少了，偶尔宋嘉禾主动提到，她也是打着哈哈三言两语躲过去。
宋嘉禾就在手机上顺便问周衍， “穆学长现在还在学校吗？”
“他回北徽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篮球联赛的第二天。”
“这么早。”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没有。”
宋嘉禾只是没想到，那天晚上是她和穆子骁的最后一次对话，连个正式的告别也没有。
“你知道穆学长回北徽了吗？”
“嗯，知道。”
赵晓宁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嘉禾有点惊讶，但看赵晓宁情绪不对，语气小心翼翼地。
赵晓宁很轻的笑了下，然后低下头，黑框眼镜顺着鼻梁往下滑了一些， “就庆功宴那天晚上。”
离开的前一晚。
他没说什么时候的飞机，赵晓宁也没问。
她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自始自终，他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每次的拒绝都很彻底。
赵晓宁想想挺好笑的，她在和宋嘉禾吐槽着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新女朋友的时候，心里也同时在羡慕她们。
哪怕只是在他身边待那么一小段时间。
最短的一天，最长的两个月零三天，还是穆子骁因为和别人赛车撞断了腿躺在医院的时候。
听说那个艺术学院的女生天天用自己弹钢琴的手给他煲汤。
然后出院就分手了，没有理由。
宋嘉禾从后面抱住她， “晓宁。”
“他其实一点优点也没有，是吧，又花心，成绩也烂，可我就是。”
赵晓宁反过身将她搂住。
后半句没说出口。
脖间落下冰冰凉凉的东西，宋嘉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抚着他的背。
感情不讲道理的时候，谁也没办法。
电脑上蓝色的一寸照片，在校经历那一栏还没填完。
赵晓宁最后还是选择了工作，准备暑假实习，她擦了擦眼睛， “我爸在他们公司帮我找了个实习先做着，这段时间弄得我真的很疲倦。可能真的不是学习的料，我就只是想在学校里面玩，但是并不想考试。”
“前段时间看学长学姐们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拍照留念，突然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该毕业了，我才二十多岁，不能总怕这怕那的，学习和工作总要面对一个是吧。”
宋嘉禾抱住她， “加油。”
定闹钟的时候发现周衍几分钟前给她发了几个视频，宋嘉禾以为是什么搞笑视频，就放着没管先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忽然想到这几天她天天和周衍在一起，都没给研搭发过消息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
上学期她们寝室三个人都考研，每天群里都是各种发疯日常和搞笑视频，学习压力大的时候看看确实能让心情放松不少。
宋嘉禾也转给衍尔几次。
她收拾好熄灯上床才点开周衍的视频，手指放在腿上虚虚的拢着，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是跃出水面的鳕鱼，摄像机下变换的极光，阿尔卑斯的雪山，还有延绵无尽头的日落大道。
周衍学长：【等你毕业，我们一起去看】
他还发过来一个文件，里面是几十页的旅游攻略，图文并茂，是真的有认真做功课。
宋嘉禾：【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这不是短时间内就完成的。
周衍学长：【本来是毕业旅行，但是现在更想和你一起】
心跳的很快，屏幕又弹出新消息。
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周衍的消息也在这时候过来。
周衍学长：【宿舍是不是六号就关门了？你搬行李的说一声】
台灯忽然灭了，刚才不小心把插头压掉了，宋嘉禾捡起来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
算了，反正一会就睡觉了。
宋嘉禾慢慢弯起腿，将头埋在膝盖里，棉绸裙盖住脚踝，手机放在一边。
好像一下子被推到了十字路口。
赵晓宁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家就在市区，宋嘉禾把她送到学校门口。
她穿着很可爱的牛仔背带裤，墨镜挂在上衣口袋里，双手捧着宋嘉禾的脸，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没心没肺大小姐的样子， “那我们嘉禾就留在学校好好学习，我会回来看你的！”
“和学长一定要好好的哦。”
宋嘉禾拥住她， “知道了，路上小心点。”
走回寝室的时候，还不到七点，远远的就看见楼下那路灯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低头划拉着手机。
宋嘉禾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等眼底的那股湿热感褪去，做了几个深呼吸，走过去，从后面踮脚捂住他的眼睛，发现够不到。
她顺手抱住他，脸靠在周衍后背上。
“猜猜我是谁。”
周衍捏着她的手玩，十分配合， “大概是我那总爱走神的学妹女朋友。”
他转过身， “昨天晚上给你发的消息怎么没回，睡太早了没看见？”
宋嘉禾吐了下舌， “忘记回了。”
“长本事了啊，怎么从那边过来，我以为你还没起床。”
“送我室友回家。”
周衍点头，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瓶牛奶，插了吸管递给她，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天气太热，他穿着黑色的棉袖，两边袖口往上卷了几道，三角肌紧实，肌肉线条流畅。
宋嘉禾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仰头，黑白分明的瞳孔望着他，
“学长，我要是说不考研了你会不会不让我住？”
周衍笑了下， “你开什么玩笑。”
就是啊，说不考研，谁听了也不会相信吧，她都起早贪黑的准备几个月了。
“天气太热，我说个冷笑话。”她吸了口牛奶，看着超市门口的广告牌，转过头说， “就今天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