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我心中佛2

    李凭云转身给押送他的两个士兵一人一袋银子,温和道:“二位辛苦了,尽快回家同家人团聚吧。今夜有施主找贫僧解惑,贫僧便不相送了。”

    李凭云平日对这些监视看押他的士兵不薄,年底了,朝廷拖他们的俸禄不发,李凭云却拿自己的俸禄给他们过年。得了恩惠,人也变得格外好说话。

    士兵道:“相爷,明日上朝前我们再来。”

    “有劳二位了。”

    李凭云单手作礼,目送二人出了院门。就在这二人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不假思索将观音殿门反锁,大步流星走向蒲团呆坐之人的面前,野兽扑食似地掐住对方的后颈,撕咬着对方的嘴唇。

    二人扭成一团,重心不稳,双双倒在地上。

    怜悯众生的观音注视着他们,怒视万物的金刚注视着他们。

    长安的冷在李凭云充满热意的怀抱中消融了,趁李凭云低头吮吻她脖子的时候,赵鸢的手抚上他光秃的后脑勺:“李大人不是娶了工部尚书家中年方十八的娇妻么?为何又剃发做了僧?”

    李凭云少年游历,三十六行都做遍了,唯独和尚是他绝对最不想做的。

    他不喜欢人摸他光秃的脑袋...大抵每个和尚都不喜欢,他抓住赵鸢双手举在头顶,“我不想娶,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剃光上面的,二是割了底下的,赵大人若是我,会如何做?”

    赵鸢破天荒地笑出眼泪,她抬起脖子,用脸颊蹭着李凭云青色的头皮,耳语道:“李大人,从前我不理解为何公主都爱和尚,今日才懂其中乐趣。”

    她双腿缠上李凭云的腰,二人隔衣相抵,眼观眼,心对心。

    这两双眼看遍世情,这两颗心千疮百孔,从未容得下别人。

    随着李凭云的动作,他脚上的镣铐发出剧烈响声,赵鸢吟哦出声,满城爆竹声都在帮她掩护。

    管他他朝风雨,管他佛门清净,风雪愈烈,情便愈浓。

    李凭云的手垫在赵鸢和蒲团之间,轻轻握住,一呼一吸之间欲望翻腾:“我寺的蒲团被施主弄湿了,施主要如何补偿?”

    赵鸢白皙的脚踩在他脚上的镣铐上:“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衣拜相的真相是落发为僧、镣铐加身,换做任何人,这都是奇耻大辱,可李凭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趾高气扬道:“我李凭云是稀世珍宝,你舅父怕我跑了,无人继续施行太宁新法,就把我锁在长安城里。”

    李凭云有惊世的才华,三代掌权者防他又惜他,却只因她当年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了他,将他害成如今这幅模样,就算以生生世世相抵,赵鸢也还不清对他的亏欠。

    她怜爱地用脸颊蹭着李凭云的胸膛,“长安苦寒,我陪你。”

    “赵大人,你我之间别来这一套,有福你不肯跟我同享,有难也不必同当。”

    他低头躲避赵鸢热切的目光时,看到她冻得通红的脚趾,于是曲起她的腿,把她的脚揣在手心里,“好男人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吃苦,明日一早,我让人送你回益州。”

    “事办完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你父亲以十封急信相托,我受他恩情良多,就算用极端手段,也要把你送回去。”

    赵鸢并未反驳,而是问:“你早就知道了淳于死于我舅父的追杀,为何要让七子瞒着我?”

    李凭云不答,赵鸢追问道:“为何瞒我?”

    赵鸢已不再是粉面桃腮的小姑娘了,风霜掩盖了她眼里的纯真,轻轻一瞥,冷厉如刀。

    “赵大人...若我说...怕你伤心,你会信么?”

    赵鸢道:“淳于为我出生入死,我不会让他白白丧命。”

    “现在时机未到,你当韬光养晦。”

    “李大人口中的时机,指的是昭哥回长安,可皇位的斗争从来与我无关,我只为求淳于的公道。”

    “等到时机成熟时,举重若轻地报仇,不好么?”

    “你不信我能赢么?”

    直到赵鸢说出这句话,李凭云才清楚地认识道,她已不是棋局上的棋,而是控制棋局走向的棋手。

    “淳于的仇,我帮你报。那人是你舅父,你不能背负不孝之名。”

    “李大人,这回是你迂腐了。他当年派人杀你,如今又让手下杀害淳于,并非因为无视你们的性命,而是因为他看不起我。若我并非他的外甥女,而是他的女儿,或是皇帝的女儿,他还会如此对待我的人么?”

    李凭云忽将赵鸢按于身下:“你就不能听我一回劝么!”

    赵鸢双眼发红:“我听了你的劝,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们了么?”

    “你如今势单力薄,拿什么去和他斗?”

    赵鸢反问:“势单力薄就斗不赢么?当年你于国子监被整个朝廷刁难,不也是赢了?”

    李凭云语塞,他不敢告诉赵鸢,因为只有她会站在他身边,所以他必须赢。

    两人身体再次交叠在一起,享受彼此,抛却一切顾虑,只有无尽的热情..

    不到天亮,押送李凭云上朝的士兵就来了安国寺。李凭云四更早早起了身,拖着脚上的镣铐穿衣,赵鸢被叮叮当当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拖着困顿的身躯爬到李凭云身边帮他穿朝服。

    赵鸢打趣道:“带脚镣服紫袍上朝,李大人也是千古第一人。”

    他在赵鸢耳边落下一吻:“我以僧侣身于佛前行逞□□,更乃千古第一人。”

    赵鸢微微抬起眼皮,看到菩萨怜悯的目光,心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能救世人,却救不了她,能救她的人,唯有李凭云。

    寺中无炭火,冬日只能靠香火御寒。两人夜里行欢作乐时不觉冷,可一旦分离开,独守大殿,寒冷足矣杀人。李凭云把自己御寒的袈裟披在赵鸢身上,温柔道:“等我回来。”

    李凭云真不愧是唯一能克赵鸢的人,方才还缠绵悱恻,一踏出殿门,就绝情地将殿门反锁,嘱咐龟兹和尚:“我们赵大人诡计多端,不要听信她的任何话。”

    龟兹和尚指责道:“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李凭云道:“你尽管试试放她离去,她若有三长两短,我会让你僧门陪葬。”

    “你这人!佛祖都听着的呢!”龟兹和尚连连向四方菩萨鞠躬:“凡夫俗子不懂事,我也惧怕皇权,因权宜之计才留他在佛门,诛菩萨莫迁怒于我。”

    赵鸢听到李凭云被士兵押走的声音,隔着一道佛门,心中万千难过。她回头与观音菩萨对视:“我娘常说菩萨能度世间一切苦难,菩萨可能告诉我,为何世上权贵者草菅人命,你不惩治,而贫苦者有情有义,你以诸多苦楚待之?”

    菩萨似将所有的答案都藏在了目光之中,千人拜佛能悟出千种道行,赵鸢却说:“既然你吝于开口,那我便只能亲自去寻找答案。”

    佛门虽有“清净”之名,但寺里的和尚毕竟都是凡人肉胎,七情六欲,留给他们的只剩食欲,经过晨练、早课、劳作,对斋堂的大白馒头的渴望望眼欲穿。可就在斋堂放饭之际,忽然涌来大批香客。

    安国寺名义上被奉为“国寺”,这名头到底怎么来的,只有龟兹和尚清楚。说白了,这安国寺就是梁国公为了监禁李凭云而建,朝廷怎可能给你发俸禄?寺庙的收入不外乎三种渠道,一是财主捐助,二是僧人化缘,三是香客添香。戴着“国寺”的帽子,安国寺里的僧人不被允许外出化缘,唯一的收入就是香客了。

    问题又来了,士兵像门神一样不苟言笑地守着,流浪猫狗看见了都要绕到走,何况最会看人眼色的世人?大年初一,长安城里的寺庙人满为患,唯这所谓的国寺,门庭冷清。

    所以安国寺这么多和尚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既不是朝廷俸禄,也不是财主捐助,更不是香客添香,而是李凭云的俸禄。

    难得有香客上门,龟兹和尚来者不拒,嘱咐弟子们:“好不容易来了客,一定要笑脸迎人,把咱们寺的美名传播出去。”

    权贵者入佛门是为求真谛,贫苦者入佛门大多混条路罢了。弟子们寻思着,这做佛门弟子,看来和做乞做妓没区别。于是摆出被逼良为娼的苦笑,出门迎接香客。

    龟兹和尚的弟子觉得自己被逼良为娼,这一拨香客也毫无自知之明,一身戾气,还未入门,就在和尚们的眼皮下干倒了门口的侍卫。

    带头的“香客”满面胡子,手里舞着打晕士兵的铁棍,气势汹汹道:“若敢声张,我就杀了他们。”

    一弟子傻乎乎道:“师父,咱们是不是遇到强盗了?”

    龟兹和尚心里骂了句“没眼力见的孩子”,这不是遇到强盗,还是遇到我佛现身么?

    他双手合十,摆出弥勒佛般的笑容:“诸位施主,敢问来此何求啊?”

    满面胡子的贼首如若未闻,直接推开龟兹和尚,带着其余人进了寺中。

    有善斗的弟子说:“师父,咱们弟兄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可与之一战。”

    龟兹和尚心说:瞎啊,没看到人家手里的棍棒?面上依然镇定道:“匪徒所求,无非一‘财’字,咱们寺中一贫如洗,无惧,无惧。”

    在心宽体胖的主持代领下,弟子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见那帮人搜遍了全寺,最终停在大门紧锁的观音殿前。

    贼首冲向龟兹和尚,提住他的衣领,从袖中换出一把短刀,刀刃直中其动脉,“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让这老秃驴血溅三尺。”

    龟兹和尚浑身颤抖,一个劲地说:“佛前造孽,你们是要遭报应啊。”

    李凭云吩咐过,哪怕皇帝圣旨,也不得开观音殿门。僧人们面面相觑,一边是师父性命,一边是衣食父母的命令,这...究竟听谁的?

    在这两难之境,香油的味道扑鼻而来,黑烟从门缝溢出,龟兹和尚大惊:“不好了,佛殿起火!快开门救火!”

    负责掌管大殿钥匙的弟子立马打开门,大殿供奉的檀木观音被火包围,一身披袈裟的女子头也不回地与观音像背道而驰。

    龟兹和尚这才明白,这帮匪徒是赵鸢的人!弟子们扑上去救火,龟兹和尚却对燃烧的佛像无动于衷,他平静地对赵鸢说:“赵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赵鸢道:“释迦牟尼本为一国太子,他眼里的世道,与我眼里的世道本不该相同。我因母亲侍佛,曾一心向善,却只见善者恶终,弱者惨死,既然一颗善心求不得善终,只能另辟蹊径。”

    贼首双手抱拳,泪盈于睫,“属下恭迎赵大人回长安。”

    赵鸢双手负于身后,向前走去:“走,去给淳于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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