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回到屋里,方小艾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皱眉思索,还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月芸姐为何会说那些话。

    她还是愿意把月芸姐往好的想。

    或许……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块!

    “小艾姑娘,还没睡吧。”

    外头传来孙嬷嬷的声音,方小艾立马起身走去,月光下,看见孙嬷嬷手里捏着什么东西,“还没睡。”

    孙嬷嬷把一张折了又折的纸条递过去,小声道:

    “芸娘给你的字条。”

    方小艾眼睛一亮,瞬间心领神会,接过纸条紧紧捏在手心里。

    小小的院里,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藏在纸条里一定是不便对外人说的。

    那不便对外人说的话,或许便是自己想说的。

    谢了孙嬷嬷,方小艾把纸条搁在桌上,灯也不掌,就着月光找出换洗衣物,洗好澡,带上纸条,她又朝李姐家院子匆匆走去。

    路上,蓦然想起信的事,她还未将收到石大哥信笺的事告诉大家,又想还是等丫丫的事过后再说也不迟。

    李姐屋里掌着灯等着小艾回来。

    进了屋,方小艾先把兜里的纸条掏出来,走到烛火下展开,月芸姐漂亮的小楷映入眼帘:

    小艾,方才看你脸色紧绷绷的,笑得很是不自然,你不会误会我了吧。

    我和贺氏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

    其实我在故意附和她。

    她此行的目的我再清楚不过,我先附和她,让她感到胜券在握。

    或许我们就能找到丫丫了。

    看着看着,小艾脸上不自觉绽出了笑容。

    果然和自己想到了一块。

    她方才回去也正有此打算,给月芸姐提个醒,若贺氏和她们说起李姐和丫丫的事,无论她说了什么,我们都附和她,更要以为了李姐母女好的名义站她,支持她,帮助她,让她感到不虚此行,继而放松警惕,露出狐狸尾巴。

    心有灵犀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美妙。

    见她放下信,脸上又带有喜色,李姐问道:“你石大哥的信?”

    “不是,是月芸姐的。”

    “芸娘去哪了?”

    “哪也没去。”

    说到这方小艾稍顿,犹疑着要不要和李姐讲讲纸条上的内容,让她安心,却不见李姐继续问起,

    她便熄了灯,一道躺床上。

    稍许,黑暗中响起李姐的声音,“小艾,我明天怕是不能和你们一道做鱼丸了。”

    方小艾:“明天我们都不做鱼丸。”

    “这……这好吗,不能因为我们的事,耽误你们赚钱啊。”

    李姐满是难为情。

    方小艾:“钱可以以后再赚,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丫丫。”

    “我……你们……”李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放心,丫丫很快就会找回来,不会耽搁的。”方小艾安慰地拍拍她。

    李姐又“嗯”了一声。

    “夏先生一定有办法把她找回来。”方小艾又叮嘱一句。

    李姐又“嗯”了一声,这一声笃定多了。

    天一亮,用过膳的夏安走出灶房,解开套在枇杷树上的缰绳,绳索的另一头是一匹精瘦的高马。昨天他去趟村长家说了事,顺便借走他们的马。

    他抓住缰绳,牵马朝外走去,随后孙嬷嬷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先生,这个路上带着吃。”

    她快步上前,把一包有果子和烧饼的小包裹递过去。

    “谢嬷嬷。”夏安顿步接过,犹疑稍许,还是道:“嬷嬷,芸娘就交给你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远门呢,孙嬷嬷爽朗地笑道:“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你快去快回。”

    想起什么,夏安微微低下头兀自笑了笑。

    “夏先生。”

    又有人叫他,他寻声看去,贺兰秋朝自己走来。

    贺兰秋眼睛瞪得老大,将他和马仔仔细细扫了一眼,过分惊诧道:“哎哟,搞这么大阵仗,我们真是过意不去啊。这天才刚亮,你就出门为我们丫丫奔波,我们肖家无以为报啊。遇到你们,我们丫丫怕是要把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完了。”

    夏安忙朝贺兰秋正色道:“贺大娘,话可不能这样讲,帮助丫丫只是晚辈尽了一份绵薄之力,不足为挂齿。丫丫是我们的学生,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都很喜欢她,她如今遇到麻烦,我们都很揪心。能够帮助到丫丫,是晚辈的荣幸,晚辈定当尽力。丫丫一定会找回来,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贺兰秋一脸语塞,好半晌,追着夏安的的步伐,在他身后道:“夏先生,你,你路上要小心啊。”

    离开夏家,贺兰秋回到李姐家。

    李姐正站在灶台前,往锅里下米。

    环顾屋里一周,贺兰秋又惊诧道:“今早怎么没做鱼丸?”

    闻言,李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今儿不做。”

    “这一天不做鱼丸,两天不做鱼丸,得少赚多少钱,这做买卖怎么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有钱,你和丫丫往后怎么过安生日子啊。”

    李姐翻了翻白眼,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她就知道自己哪怕有个三瓜两枣,都得遭他们一家惦记,他们不但惦记她的人,也惦记她的钱,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也不是第一次。往常她都当耳边风,但眼下她心情本就不好,又遇到这事,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就在这时小艾撩帘走了进来,她正听到贺兰秋在那卖惨,便道:

    “贺大娘,我们今天都不做,等哪天丫丫回来了我们再接着做。”

    “你也不做!”

    “对呀。”

    “那,那唐家那位呢?”

    “我们都不做,暂停营业了。”

    “你们,你们可真是任性啊。这怎么行呢,人不见了,日子还是要过的呀。”

    贺兰秋痛惜不已,仿佛那原本要用丸子换回的银子是从她口袋里跑掉的。

    李姐叉腰逼近她,高声道:“谁说人不见了!谁说人不见了!你不要给我乱讲话!我们丫丫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那气势震得贺兰秋步步后退,她自知理亏,一边嘴里嚷着“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一边走出了厨房。

    “真是欺人太甚!”

    李姐气咻咻地一屁股在灶膛前的小板凳坐下。

    眼前的李姐又愤怒,又脆弱,方小艾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得不振作道:

    “不过,你们还有我们呢。”

    李姐朝她看去,脸色稍缓,唇角牵起一抹笑,“是的,我们还有你们,这是……绝对不能忘的。”

    说到这她绽出一个还算开怀的笑容。

    “你怎么一大早就起来做早膳了。”方小艾岔了话。

    李姐:“饭是要吃的,反正我也睡不着。”

    方小艾转头看眼天色道:“夏先生这会儿应该要出发了。”

    “已经出发了。”门后冒出贺兰秋的脑袋,她没走,守在墙后听墙角,也等着早膳做好了,进去用膳。

    见她们认真在听,她放心走出门后,继续道:“天一亮,夏先生就用了膳出发了,还骑了一匹高头骏马。听他们家孙嬷嬷说那马是向村长家借的,昨晚他去村长家说了我们丫丫失踪的事,请求得到帮助,并借了他们家的马。他媳妇没起来送他,还在睡呢。夏先生一家对我们丫丫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说着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屋内,方小艾和李姐相视一眼。

    方小艾展颜一笑,“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李姐用力地点下头。

    用了膳,李姐继续找活儿干,看到鱼缸,她对小艾道:“小艾,要不我们还是做鱼丸吧,我得找点事干,不然我心里慌得很。”

    方小艾爽快道:“好,就听你的。”

    看着方小艾抄起渔网就要往水里捞鱼,李姐又改口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镇上,我在这儿一点也待不住。”

    方小艾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对她道:“现在就去?可是夏先生这会儿还在路上呢。”

    李姐:“我等的是唐艳和孙秀才那边,或许有消息了。”

    方小艾瞧眼眼前的李姐,昨日的揪心奔波加上昨夜一夜未眠,使得她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她道:“我去,你在家里歇着。”

    李姐苦涩一笑,“歇着,我哪有心思歇着,我的心一刻不停的在担忧着我的丫丫。昨夜我彻夜未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的丫丫,她一定也合不上眼,她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也在害怕,唉。”

    说完,她重重发出一声叹息,眼眶又发红了。

    方小艾立刻改口:“好,我陪你去,我们一块去。”

    李姐:“我去,你在村里等消息,也可以忙些自己的事。”

    方小艾:“我和你一样也揪心,我也要一块去,不然我也做不下别的事。”

    李姐不再多说,默默去收拾一番,她带了两件给丫丫换洗的衣裳,一块丫丫爱吃的麦芽糖,平时里只一点一点的敲出给她吃,这次让她一次吃个够,还有一双新纳好的绣花布鞋,到时也给她换上,小姑娘最喜欢新衣裳和好吃的了。

    村里的牛车骡车都去拉货了,她们便走着去镇上。

    一开始李姐步履还有些急,方小艾跟着走得够呛,走到半道的时候,俩人都累得不行,不得不停下挨着一块歪脖子树歇息。

    方小艾掏出两个桃子一人一个分了。

    李姐接过桃子道了声谢,看了眼桃子,又塞回小行囊里。

    方小艾:“你要留给丫丫吗?”

    李姐点了点头。

    方小艾只好又掏出一个给她,“这个你吃吧。”

    李姐摆手,“我不吃,你留着自己吃。”

    方小艾:“你要养好身子,身子好了,才能有力气找丫丫呀。”

    这话立马就把李姐点醒了,她重新掏出包袱里的桃子,用力咬下一口。

    方小艾把刚掏出的桃子又放了回去。

    方小艾边吃边说:“我怀疑啊,丫丫有可能是被熟人故意藏起来的,只要她目的达到,很快就放人,所以丫丫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姐:“你说的是我婆婆和小叔子?”

    方小艾:“你也怀疑过。”

    李姐:“可是他们要什么目的,我什么都没有呀。”

    方小艾:“你呀,你就是一大笔财富呢,你会操持家务,会生孩子,还会自己赚钱,哪个男人娶了你那真是便宜了他了。”

    “……”

    这说法李姐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一个“寡妇”别人不嫌晦气就算了,居然还便宜了娶她的人。

    随即她拉下脸,“我不可能答应他们。”

    方小艾:“不用答应他们,只要假意顺着他们的意思,反思反思一下,让他们觉得有希望就行。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想啦,没有证据,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说完,又后悔自己说多了。

    小心翼翼地添了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说出去了,也不要说是我说的。”

    “我不会说出去的。”李姐笑着看她,“但愿就是你说的这样。”

    方小艾又严肃补充一句,“总之呢,我们还是要多下点功夫,多想点办法找到孩子。”

    李姐认真地“嗯”了声。

    方小艾说完便朝镇子方向眺望看去,她心里默念着“不能寄托在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想上”,但还是希望奇迹发生。

    吃完桃子,两人还是不够解渴,又去附近的泉眼舀水喝。

    方小艾直起身又下意识朝镇子方向看去,就见一匹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起来,马背上坐着一个高高的男子,仔细一看男子身前坐着的一个小小身影正是她们的丫丫,而那高个子男子自然就是夏安夏先生。

    “李姐,快看,丫丫他们回来了!”

    李姐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一瞬,立刻朝小艾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真是她的丫丫,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样子,不像是被拐走,倒像是被某个亲戚带去快活的玩了一天。

    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放下,她大口的喘气,眼泪又涌了出来。

    虚惊一场。

    喜极而泣。

    两人冲到马路上,朝着不远处马上的人奋力挥手。

    马上的人瞧见她们,快马加鞭赶来。

    “吁!”

    骑到她们跟前,夏安勒马停下。

    “娘亲,小艾姐姐,我回来了!”丫丫兴奋地朝她们挥手。

    李姐仔细一看,分别一日,丫丫还是瘦了,给她扎的辫子散了,脸上,衣服上也都沾上了灰土。

    她还是吃了苦头。

    她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真恨不得立马把那个挨千刀的人贩子给宰了。

    夏安先下马,随后朝丫丫伸出双手要把她抱下来。

    丫丫还想多骑一会儿马儿,但更想和娘贴在一起,毫不迟疑地也伸出胳膊。下了马,立刻投到娘的怀里。

    两人紧紧搂着彼此,好一会儿才不舍的分开。

    “夏先生,这次又麻烦你了,您的大恩大德我真是无以为报。”

    夏安忙摆手道:“别别别,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我到了镇上还没去到我学生家里,在路上就遇到了他们。唐艳,丫丫,肖顺,和孙秀才。”

    “肖顺?”李姐疑惑地念道。

    夏安:“没错,我听肖顺说,他和丫丫一块被人贩子抓走了,后来他又想办法带着丫丫逃出来。”

    李姐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丫丫。

    丫丫道:“我和叔叔一块被抓走了,我见不到娘,心里很害怕,叔叔告诉我不要害怕,他会想办法把我一块救出去。我们被捆绑着扔在一座破庙里,叔叔趁着那些坏人喝了酒睡着了,摸出他们身上的匕首,先把自己身上的捆绳割掉,再解开我身上的绳子,然后他就带着我离开破庙,我们走了好长好长的夜路才逃回镇上,我的鞋子跑丢了一只,叔叔的鞋子跑丢了两只。”

    李姐立即看向她的脚丫,是一双崭新的布鞋。

    丫丫也低头瞧着自己的新鞋子,开心道:“新鞋子是唐艳姐姐给我买的。”

    李姐这才说出心中的疑惑:“他那么大个人,现在又不打战,人贩子抓他干什么?”

    丫丫道:“娘,你说的是叔叔吗,我听那些坏人说,他们要把他卖去黑窑子做苦力,把我卖到山沟沟里做童养媳,那些坏人可坏了,我还记着他们的模样。”

    李姐吓了一跳,伸手朝丫丫的小嘴捂了捂,“不要说你记得坏人的模样!”

    丫丫不解,“为什么?”

    李姐耐心解释,“坏人知道你记住他们的模样,可能会回来找你麻烦,可以偷偷说,不要让外人知道。”

    “娘,我知道了。”丫丫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夏安道:“唐艳和肖顺他们还在后面赶来,有什么问题,等他们到了再仔细询问。”

    李姐环顾四周一眼,路上没什么人,周边也没有什么劳作的农人,她有些难为情地对夏安说:“先生,想麻烦您稍等我们一会儿,我带丫丫去洗个脸,梳个头发,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夏安爽快道:“你们忙,我在这儿等你们。”

    她们又回到泉眼旁,李姐打湿毛巾给丫丫仔细擦脸,小艾给丫丫梳头。

    擦好脸,闻到孩子身上的臭汗味,瞅了瞅四处没人,又脱下她的衣裳,给她冲了个澡,这才换上干净的衣裳和鞋子。又把那块麦芽糖塞到她手里,让她吃个够。

    回到路边,夏安把丫丫抱起放到马背上,自己牵着缰绳和另外两位走路。

    李姐心里又怪过意不去的,不过也没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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