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地方怎么还会下雨，我没带伞……哎哎哎，你从哪儿弄出来的伞，快遮我一下，挤一下，我要左边。”

    红色逆流到了那一层树叶之上，那是从地面蔓延出来的红色，将那些白色的人形拖入到红色之下，这些红色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就是在那一道线条出现后不久，第一抹红色就出现在了城市的底部。

    那是一种异样的鲜红。

    在一个完全由白色构筑出来的世界之中，出现了一种红色，而且不是一小片的红，那是落入清水之中的油墨，是一片洁白之中突兀的红。

    充斥着血腥味的红。

    “暂时在这里避一下，这里有一些我想要找的东西，如果我得到的那些记忆还是正确的话，这里应该有……果然。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算了，你过来帮我一起找一下吧，祂刚刚应该来过这里，不然这也不会这么乱。”

    罐子空了。

    最后一点的污染也被消耗殆尽，不过还好，至少，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从阶梯的边缘看下去，看见那个‘人’已经落在了城市的底部，落在了那一滩红色的色彩之中，在她观察的这段时间之中，那个人没有任何动静。

    它应该是死了。

    “这么多……这是胶片带吗？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拍照的兴趣……只是个玩笑，好吧，你要找啥，具体的部分不能说吗？就是特点之类的内容？”

    它的肢体已经折断，它的骨骼突破了表层，从这个高度之中坠落下去的时候，它并没有死去，但是在接触到那些红色的瞬间，它的躯体就成了那副模样，仿佛坠落下去的‘结果’出现了一点变化，就好像……坠落下去的并不是它，但是承受了这一个结果的，是它。

    ——【一具躯壳从天空之中落下，落在地上，那是一个人，但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也不是死去的人，那是一个白色的人，纯白色的人，那一个人没有面孔，没有细节，没有衣物，那一个人保持着塑料人体模特的样子，狠狠砸在地上。】

    杨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应该就是这个……好了，我找到了，穆暮，可以过来了。”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找到什么了？”穆暮好奇问道。

    燊冬从地上捡起一张胶片带，在这一张胶片带上，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相片，而是两张拼凑在一起的相片，这两个部分分别是两个景色，而能够串联起两个景色的，是位于胶片正中央的‘人形’。

    一个景色之中的人形是一个略显模糊的女性，看着似乎戴着眼镜，头发很是凌乱，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另一个景色之中的人形是一个白色的模型，没有所谓的细节或者是别的什么，只是一个人形。

    在两个景色之中，他们都以一种死寂的姿态躺在地上，那是坠落之后的模样，就像是有人专门挑选出了这两张相片，然后将它们拼凑成一张相片，再放入到这一份胶片带之中，成为了这漫长的胶片带的其中一部分。

    “所以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也看不出什么啊……”穆暮接过了那一张胶片带，她试着从这一张胶片带上找到什么自己熟悉的事物，很可惜，目前来看，她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部分，“看不出来，还你。”

    “看不出来是正常的，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人你还没有见过，即便有，也不在这一张相片里面。”

    燊冬将那一张胶片带提起，不只是那一张相片，那一张相片前后的部分都被他翻找出来。

    “这一张相片代表着一个时间和空间发生的一件事，并不只是被相片包括的区域，在相片诞生的时候，时间和空间就被定格在里面，但是你看，这一张相片是被拼凑起来的。”燊冬向穆暮展示了一下两个景色相连接的部分，“两个空间和两个时间之中发生的事情被融合成了一件事，空间被打通，融合成了同一个时间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才要找到它？”

    “嗯。”

    “它有什么用？”

    “它能够作为路标。”燊冬说，“这一张相片很崭新，是在不久之前才被拼凑在一起的，而且这一张相片的拼凑手法和别的相片有着些许差别，我有理由猜测，这一张相片并不是之前存在于这里的魔女制作的，而是另外一个人制作出来的。”

    ——最初的魔女。

    他并没有把这个名字说出来，说是猜测，实际上，这一份信息也已经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在这里寻找到这一张相片也只是为了求证，证明最初的魔女确实来过这里，他不仅知道这一张相片是最初的魔女制造出来的，他还知道，此时在这个小房间之外的雨，是落下的时间。

    是流逝的时间。

    这个箱庭之中有大量的时间，无垠叶与水，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因为相片的制作需要以时间和空间为佐料，裁剪，拼凑，连接，每一次的更改都是在改变时间和空间已经发生过的部分。

    “你的意思那个魔女还做了这些东西？”穆暮从地上捡起几张相片，那些相片看着很是混乱，有宛若电梯内部景色，有正趴在地上吃虫子的男人，有看着像放在博物馆之中的恐龙骨骼，有一个自助餐厅，有独自坐在楼道口的男人，有两个在粗壮树枝上漫步的人，有白色的城市……

    “唉，等一下。”

    穆暮拿着手中的相片，又凑到燊冬的身旁，看了一下那拼凑起来的相片，她将两张相片对比了一下，将自己手中的相片举到燊冬的面前。

    “你看你看，这两个地方是不是一样的。”穆暮指了指那一片白色，“这种白色太惹眼了。”

    “应该是。”

    正如穆暮所说，那被拼凑起来的相片里面，属于模糊女孩所躺着的地面，还有穆暮手中的那一张白色城市的照片，那同样的白色，那同样的明亮，让不同景色之中的人成为了同一个，即便各不相同，在这一张相片被拍下的时候，它们就是相同的。

    燊冬翻开愚人的故事目录，他将那一张相片放入到了书页和书页之中。

    相片固定的是一个时间和空间，在被拍摄下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凝固，但这里的相片只是一种意象，这是在一个箱庭之中一个被固定下来的锚点，时间和空间，作为一个锚点固定在这里。

    这能够解读出很多东西。

    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是不存在于‘祂’脑海之中的故事。

    正在他这么思考的时候，一张相片从空中落下，落在了堆积起来的相片之中，成为了那些胶片带之中的一份子，穆暮先他一步捡起了那一条胶片带，在那一张相片之中，一个红色的苹果正在地上滚动，似乎这个滚动的过程被定格了下来，成为了这一张崭新的相片。

    当然了，在照片的右下角，依旧标明了这一张相片的信息。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九州，九龙。

    那是崩塌的红。

    将已经融入到城市之中的‘它’剪切下来，通过非自然的力量将那个怪物割裂，从这个城市之中剪切下来，于是，刚刚通过苹果转动而扭曲的空间，因为它的剥离而崩塌，那些血与肉从天空之中坠落下来，一块接一块地坠落在地上。

    地震吗？有人这么想。

    如果这个时候有无辜的人推开窗户，可能就会看见这样的一幕，看见那一整团血肉落下，但是再下落到一半的时候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转……不，并非是血肉的坠落，而是这个区域正在转动，以某一个事物为中心点开始转动。

    苹果。

    那一颗苹果就是这里转动的圆心。

    “呕……”

    肖用自己的手死死抓着那墙壁的边缘，线就在他的不远处，他们用一种不怎么好看的姿势挂在墙壁上，抓住那些能够用来着力的部分。

    他看见那些本缠绕在自己四肢的脉络崩溃断裂，因为线的那一次切割，大量的脉络失去了源泉，这又需要一段时间的补充，而且现在，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反胃感，那是在短时间内耗费了过量的力气，以至于现在他的身体甚至感受到了一种脱力。

    他不能够松手。

    这个区域正在转动，如果送开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坠落到什么地方。

    他让一条脉络将自己的手死死捆在那着力地上，另一条脉络将线的手也一同捆在着力点上，这不断转动的空间无法停下，因为那一颗苹果还在转动。

    苹果转动的时候，空间就会转动，而因为空间转动导致的重力变化又会让苹果继续转动下去，形成了一种不会中断的旋转。

    “得想办法……弄到那个苹果。”

    肖深吸一口气，将那种反胃感压下去。

    “先想办法到室内。”相比起肖，线的状态倒是好上了不，苹果，线看着那一个苹果，那一个红色的苹果，“到室内才能更好着力。”

    一块烂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