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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与水母维修艺术·陆拾陆 摆渡船(下)

    苹果是一切的中心。

    把一个苹果放在地上,轻轻推一下,让它在地上滚动,那滚动的苹果就是中心,以这一个中心为界限,让整个城市滚动起来。

    “他们分食我的存在。”

    那是一种不怎么好听的声音。

    苹果,清脆的苹果,在地上滚动的苹果,它本应该在地上有着一种明亮的色彩,至少在滚动的时候,它不应该沾染灰尘,它是苹果,但并非可食用的苹果,它是存在的苹果,在被注视到的时候,它就是苹果,在没有被注视到的时候,它便不存在。

    【存在主义者】。

    它滚动的这个瞬间被定格,被拍摄,然后存放进胶片带之中,这就是它的相片,这一个时间,这一个空间被固定在胶片带里面,通过某一种权能,一切正在发生的——在九龙这座城市里面发生的事情,都被这一份权能记录下来。

    苹果还在滚动。

    “我很喜欢苹果,在最初选择以人的方式行走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苹果这种水果了,我会在溪流旁边清洗它,等到那些水珠被擦拭干净之后再咬下。”

    这是现在的声音吗?还是过去的声音?不知道,毕竟,在这个地方,每一个时间都有可能存在那一种声音,这是一种独白,不是说给某些人听的,只是一种自言自语,自己和自己的述说,述说某种毫无意义的言语。

    “苹果只应该是苹果,而不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意象这种象征,不论是谁来赋予它,也不应该改变它的本质。”

    那一张相片还在转动,带着整一个胶片带转动,因为相片本身已经照到了苹果,所以,此时的相片和胶片带证明了苹果的‘存在’,而因为相片是定格起来的内容,换句话说,现在,只要这一张相片存在,那么,这个苹果也会一直存在。

    直到永远。

    相片已经被苹果影响到了,相片本身就在跟随着苹果转动,那是一种很滑稽的模样,一条胶片带,被某一张相片带动着滚动。

    “好了,就你了。”

    两根手指夹起了相片,而在夹起相片的时候,手指将相片转了过来。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无垠叶与水。

    那一张相片在燊冬的两指之间转动着,不断转动着,那转动的速度并不算快,只是一种很缓慢的转动,他看着的是相片带的背面,而并非证明,这也就意味着,他此时无法看到苹果的存在。

    地面上当然还有那些接触不到的水,但在这样的距离,即便是水也无法倒映出相片的具体内容,燊冬看着相片的背面,背面到没有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一张相片很重要。

    这和刚才那一张拼凑起来的相片处于同一条胶片带上。

    那也就意味着,从事件的顺序来说,这一张相片是发生在那被拼凑起来的相片之后,而这转动的相片,自然就是某一个关键的节点。

    穆暮正看着门外的雨,那些雨并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穆暮并不知道那些雨是什么,或许她本就不清楚一个箱庭之中会出现什么,燊冬也没有打算将一切告诉她。

    这些内容并没有需要知道的必要,而且,那些流逝的时间本就不应该广为人知——那些被‘浪费掉’的时间,如果被详细了解了,就不再是被浪费的部分,干涉时间的变换,这不是现在的燊冬会想要做的事情。

    “魔女到底在什么地方呢……”穆暮喃喃自语,“如果能够快点聊完是不是就能够让一切结束了?”

    聊完——这是她能想象到的最为安全的方式,如果那个魔女接受所谓的契约那么一切都能够在一个和平的方式下结束,和平,没有任何的差错,最和平方式……她希望是这样,一个不需要冲突和暴力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只能说,但愿如此。

    “有一个东西正在‘一直’观察着一切。”燊冬把那一张转动的相片从胶片带之中取出,放入到愚人的故事目录之中,“它观察整个‘箱庭’发生过的一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它构筑了一个最基本的框架。”

    “起码这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穆暮翻动着脚下的那一堆胶片带,“好吧,如果这里的景色算是奇怪的东西的话。”

    “怎么不算呢?”

    ——请告诉我。

    ——请告诉我,您的仪式需要什么?

    在将相片放入到纸张之中,在那属于苹果的‘存在’记录在书本之中的,记忆被搅动了。

    那一页是空白的,换句话说,在燊冬翻开的这一页,是还没有被记录下来的故事,而现在,那一页之中记录了苹果的存在,它证明了苹果的存在,它见证了苹果的存在,苹果被白纸书写下来,它在这里,它一直都在这里。

    那一页空白的记忆开始被搅动。

    那是属于苹果的记忆。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苹果并不是属于九龙,甚至不是属于九州的意象。”燊冬任由那一份记忆被搅动,“一个以苹果为‘锚点’的故事,嗯……”

    从最初的魔女脑海之中窃取而来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

    甚至可以说,这一部分记忆都不一定完全真实。

    正如这胶片带上的相片,在这些相片被调整裁剪、重新拼凑之后,按照新的顺序排列下来的故事,难道就是故事的本质了?

    ——请告诉我,您的仪式到底需要什么?

    “这雨根本不会停啊。”

    穆暮依旧守在门口,那些雨水落在身上的时候并不会打湿她的衣服,只是会穿过她的身体,然后落在地上,在那些雨水落入地面的时候,它们就会沉下,沉没,成为地面那些涟漪的一部分。

    这些雨当然不会停。

    只有这些雨在落下的时候,才能够证明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在流逝的,时间流动了,新的相片才会诞生出来,成为那一条又一条胶片带的一部分,继续,雨本身并不是什么现实之中存在的物质,它只是时间流逝的具现化。

    仅此而已。

    这个箱庭需要一位魔女,不如说,一个箱庭本就应该存在一位魔女,不然,箱庭的核心,箱庭的权能,这些东西都成为了‘空谈’,箱庭并不能够独立于魔女,魔女也不能够脱离箱庭,这也是独属于魔女的枷锁。

    魔女无法离开箱庭。

    这是‘规则’。

    穆暮只能够听见这样的雨声,这种嘈杂的雨声,去掉这些雨声,这里又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确实应该说点什么,只是想不到。

    她最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能够做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够做些什么,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什么发挥真正意义上的用处的地方,她的优点是什么?对污染的抗性?说实话,和燊冬相比,她的这点优势也算不上什么,能够加入到瓷的人,哪怕对污染的抗性不高,也绝对高出普通人。

    所以她的用处是什么?

    她在地上翻找着胶片带,翻找着相片,和燊冬不同,她在翻找的是‘过去’的部分,翻找着胶片带集群里面偏向下方的部分,那些胶片带,越往下的部分应该就是越早诞生的部分,所以,如果翻到最前面,是否就能够找到一切的开始?

    她也不是很清楚。

    “你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穆暮回答道,“就是随便找找。”

    “你在想什么?”燊冬又问道。

    “就是觉得我得找点事做。”穆暮抽出一条胶片带,“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不一定是发生过的,也有可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过在这个时间线上,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些相片的顺序已经被修改过的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一个魔女做出的修改。”

    “那个魔女现在去哪里了?”

    “这就需要找出来了。”燊冬说,“如果换做是你,两个陌生人闯进你家里来,那你会选择躲起来还是直接将他们赶走?”

    “这得看情况吧。”穆暮说,“不过现在只能够是前一种可能的,不然它早就出来了。”

    “所以才需要找。”

    “找这些胶片带?”

    “算是。”燊冬说,“主要是找涉及到这一次的部分,它要调整这些顺序,自然就需要把自己会被找出来的可能放到一个会被我们会略掉的相片之中。”

    ——这是最初的魔女的记忆之中不存在的部分。

    对于这一个魔女,名为尤克特拉希尔的魔女,燊冬得到的记忆并不完善,燊冬看着正在翻找着那些胶片带的穆暮,他内心却没有任何正面的情绪。

    穆暮太信任他了。

    但是他只想要知道最初的魔女的‘目的’。

    通过第三个愿望得到的并不是完整的信息,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种吸引力极强的诱饵,哪怕他没有表现出来,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但是这种对于未知……对于最初的魔女的目的渴求,已经开始渗透了这一个燊冬的思想。

    他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可以忽略掉自己的生命去做很多事。

    穆暮当然是有用的,甚至是有很重要的作用,如果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轨迹去发展,那么,他,或者穆暮,总会有一个人亲眼见证……

    见证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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