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展开往前树藤前去查探,追着木蛟的踪迹而去,竟是来到一处海岛,而他要找的人方才从海中游回来,衣裳凌乱,十分疲惫,一边缓慢的爬行上岸,一边将一颗晶莹的珠子往怀里藏去。
一双黑靴停在眼前,林佼向上望去,赶忙跪倒在地:“主,主人。”
“我寻你多日,你竟丝毫不给回应?究竟在忙什么?”
闻言,林佼惶恐的连连磕头谢罪,只道自己在南海搜寻多日,方才找到鲛人珠,一时间灵力耗尽,这才没听见主人的呼唤。
“鲛人珠?”
“是的,可以起死回生,永驻容颜的鲛人珠。属下好不容易从趁着那怀孕的鲛人生产之际抢夺回来,耗了好一阵子。”
“瑞瑞”眯了眯眼,倒是没先前那般严厉,还轻声问了用处:“你这般历尽艰辛去寻,莫不是有何难处?直说,或许我可助你。”
听了这话,林佼又磕了几个头,欣喜道:“谢,谢主人!属下的好友误吞剧毒,属下实在解不了,也闯过地府,好不容易从黑白无常手下夺回友人将近消亡的魂魄。属下灵力有损,还需主人助我一力,救救她。”
向来雷厉风行的主人今日倒是柔和许多,问自己怎么不早些求助,要自己领路。林佼没有多想,赶忙在前领路,将主人带到不远处的草屋。
那草屋虽然简陋潮湿,但家具用品一应俱全,干净的床铺上躺着个毫无声息的人。林佼招呼着主人入内,欣喜的冲到床前,握住甘大夫的手:“有救了,阿灵,你有救了,我找到鲛人珠了,你再等等,再”
林佼掏出怀中的鲛人珠,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容还未淡去,便永远定格至此。他的胸膛被狠狠穿破,一条木藤从背后传过来,刺破心脏,朝他打了个招呼。林佼顿时失力,手中的鲛人珠滚落在床,整个人也倒了下去,侧趴在甘大夫床前,再无气息。
“木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鲛人珠这种好东西,还是给我吧。”说完,他抬手取来鲛人珠,将上头虚无的灰尘拍去,瞥了一眼死气沉沉的两人,转身踏出草屋。在离开之际,一个甩袖,一个巨浪将草屋卷入深海。
有了鲛人珠,加上自己深厚的灵力,必能救回夏执午。他这般想着,却不知自己都不明了的身世早已被人看清。
另一头,夏执午在床上趴了许久,见周围再无动静,一个鲤鱼打挺,施展手脚,感受身上伤口的情况。看来,这假叶芍扬,的确很仰慕自己咯。
环顾四周,夏执午颇有兴趣的开始游览整座宫殿,她所处的房间,一张水镜或是任何能反光的物件都没有,就连周围的水波都是暗黑色的。行至书桌,笔墨纸砚俱全,书架上也是满满当当的卷轴,夏执午取下一看,那些花鸟草木,字帖书画,皆是两两相同,但仔细端详,却又能明显的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一份清风淡雅,颇有出世的云淡风轻,而另一份应是仿造的,一笔一划间,生硬,还透露出细微的不满,甚至是,怨气。
若是记忆没出错,眼前的字画夏执午应当见过,思来想去,一一比对,是的,前者,是叶芍扬的画作,那另一份,就是他模仿而来的了。夏执午认真查看,这满墙,满满一屋子的字画,甚至是物件摆放的位置,都与叶芍扬在碧落崤的九分相像。这人应当是知晓自己与叶芍扬十分相像,故此模仿他的言行举止,字迹习惯,甚至有些魔怔了。那不存在的镜面,反而能证明,他可能痛恨这张脸,或者是,痛恨叶芍扬。
可那般清风霁月的人,为何会被人如此厌恶?
夏执午带着疑问,一点点摸寻路径,以便找到出逃的法子。
“是谁?”一道声音响起,夏执午吓了一跳,她还想问呢,难道,假叶芍扬回来了?不应当啊。念此,夏执午循着声音而去,她不是太过莽撞,而是因为这道声音,很明显是女声,并且应当并不知晓自己也在此。
怕那人不再出声,夏执午一边回答,一边走过去:“我是夏执午。”
“夏执午?无论你是何人,快走!”
正当那人大喊了句“别进来”,夏执午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一脚踏了进去。
“你,你是如何破解结界的?”那是一位美丽的妇人,她衣着华丽,面容极美,一头华发间伫立的两只蓝晶龙角彰显了她的身份。妇人猛地站起身,眉头微皱,还是很好看。
夏执午愣了愣,糟糕,忘记了。在刚入冥界的时候,她就心中不适,想着自己此世的身躯死的有些惨,莫不是被人寻仇,便不动声色的将大半灵力封锁入了红晶银链之中。她的神魂薄弱,冥界气息混乱,歹人也不会察觉她的异样。她剩余的灵力被封,但只要自己破解了封印,就能很快恢复,但她也想要知晓究竟那人要做什么,故此夏执午这段时间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方才探寻了大半个宫殿都没见到一人,唯有水系结界坚固,自己破解需要一些时日,故此夏执午松懈下来,也没察觉门上的结界,一把推开了门。
“我,我力气大。”夏执午扯了扯嘴角,妇人才不会信,但也没再出言驱逐,而是神情凝重的看着她。
夏执午同样打量她,看着环境,应当是被囚禁的龙母,但此处灵力充沛,所需一应俱全,只是设置的结界十分牢固,并不像是寻仇之举。正当夏执午思考之际,龙母一挥手,手中飞出数道冰晶,夏执午感受到水气波动,当即转身避开,还想说她不讲武德,又一水鞭击来,夏执午一个顺手,就抬起左手抵抗。
水鞭打在红晶银链上,乍起一道红光,继而立刻溶去。
妇人当即停了手,眉头锁的更深:“朱雀。”
那是陈述句,丝毫不带疑问,夏执午默认了:“所以,你是谁?”
“你走吧,你无需知道这些。”
夏执午歪着头,看她:“可我走不了,我被关在此处,出不去。不若你告诉我出去的法子?”
“你觉得我出得去吗?”
夏执午勾唇:“那可不一定,这阵法虽是限制了你的自由,但没有完全封住你的灵力,你莫不是,是那假叶芍扬爱而不得之人吧?”夏执午实在想不到怎么称呼那人,只能这般说了。
那妇人却是被雷击中一般震惊,口中不住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甚至有些站不住,往身后的床榻坐倒。
夏执午认真的看着她的一言一行,或许能从中查探出那人的弱点。
那妇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夏执午,十分疑惑:“你方才说,你是被他关在此处的?他现在的术法如此高深了么?他,他抓你作甚?”
“他囔囔着说我不如先前的朱雀漂亮,大抵,是要杀了我吧。”说着,夏执午有些想笑。
“……”闻言,妇人再次陷入深思,不过这次时间不久,在夏执午快要不耐烦的走开前,她转过头来:“朱雀,我先前听过你的事。”
夏执午不知晓她说的是哪件,要论自己最出名的,怕就是弄丢诸时镜了吧。
“我知你的为人,他抓你也只是一时犯了糊涂,你莫要怪他。”
一时糊涂么?那这妇人与假叶芍扬的关系怕是不浅了,夏执午摇了摇头:“怪乎不怪是一码事,我总得知晓他抓我作甚,究竟意欲何为。你可知晓。”夏执午垂下眼眸,放轻了声音:“他与孟章神君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还顶替了他的凡身?”
听了这话,妇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神情哀伤,头疼的紧,有些哭腔道:“……他,他是魔怔了,他。”
见她情绪变动,夏执午又下一剂猛药,直言自己的猜测:“你与他亲近,可知晓他是否是双生子,而他的弟兄,就是孟章神君?”
“!”妇人眼眸大睁,身子一震,有些惊慌的张了张嘴,思来想去,终是开了口:“罢,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夏执午不语,因为她早已把所求告知。
见状,妇人问她有无带着神镜,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思索一二,道:“其他镜子亦可。”
夏执午疑惑,这制造幻境的能力,只有神镜能够做到,其余的镜子各有各的用处。但她还是拿出了身上的镜片。
妇人朝她点点头,一挥衣袖,口中念咒,将身旁的水柱注入镜片之中,轻声道:“我能说的一切,都已在此。稚子无知,望神女能放他一马。”
话毕,眼前一片白芒,夏执午摸着身后的椅子坐下,闭上眼,进入回溯幻境。
眼前的龙宫比方才身处的华丽壮观上百倍,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伴随着加油、安抚传来,一眼望去,竟是妇人正在生产,她的肚子极大,生产极为艰难。忽而外头电闪雷鸣,就连深海极渊都能听见那响声。妇人气息微弱,在产婆的助力下,好不容易孩子呱呱落地,可与此同时,龙宫震荡,玉石俱断,冰柱倒塌,产婆被击中晕倒,可怀里的孩子却安然无恙。
妇人救子心切,提起一口气,将孩子抱入怀中,定睛一看,竟是两个龙娃。她呆愣住,下一秒泪珠掉落,砸在娃娃脸上,引得两娃大哭,她却恍若不知,口中自言自语:“怎么,怎么会。”
喘了口气,她看着两个孩子,十分惊恐:“天有异象,龙生两子,灾祸必来!我该,我该怎么办?”对于其他子嗣单薄的种族来说,双生子是苍天赐福,可龙族向来单生,且极难存活,即使产下双子,那也是天降灾星!虽然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生的,可面临灭族之灾,她不得不舍弃一子。
方才生产完毕,明明身体虚弱至极,可龙母还是站起身,换好衣裳,幻化了虚影在这床上,探查出其中脉弱的次子,抱了出去。
画面一转,两子都长大不少,龙族气息越发浓重。龙母背着族人偷偷养着次子,予其衣食,教其护身。此日前来,发现他竟结交了好友,赶忙一掌打死那所谓友人,逼问着还有无他人知晓他的存在。
次子被吓哭,龙母担心暴露行迹,捂着孩子的脸就跑。又换了一处偏僻地方,纵使她千叮咛万嘱咐,幼儿天性好玩,还是忍不住出去,玩的忘性,都忘记隐藏龙角!龙母气极,不得已削去龙角,将其幻化为鱼,弃于泥泞,希望能够骗过天道。
可她并不知晓,次子虽然体弱,但十分倔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没了龙角加持灵力,竟然在深渊冥穴中存活下来。他终于寻回幼时的住所,还寻着,找到了龙宫。双生子一般长相,龙母一时不察,竟将他认成长子,亲亲切切的端茶倒水。直至碧落崤传来消息,说叶芍扬比试夺魁,不日要参与诸时试炼,龙母这才反应过来身旁的是谁,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假意准备吃食,实是想要设下阵法将次子送走,可回来的时候,次子早无身影。
再见到次子,龙母一掌上前,却听孩子道是在诸时幻境中遇到了心魔,认出长子,她赶忙收手,只道无事。未免长子遇上次子会心生疑惑,龙母借口思念,找出次子,她欲下手,次子却道自己下了同生共死咒,若要伤他,兄长也会苦痛。
闻言,龙母不可置信的看着言笑晏晏的次子,兀自摇头,继而用秘法,将其封入诸时镜。
时光流转,诸时镜碎,次子也随之放出,趁着龙母认错之际,将其囚禁于此。笑说他亲手将兄长打入轮回镜,犹如龙母那日一般作为。他定期探望,诉说思念,他模仿叶芍扬的言行举止,甚至有时把自己错当叶芍扬,要一掌劈死自己。他真的魔怔了,还想要当孟章神君,要当四象之首,要当三界之首!
假叶芍扬疯魔的样子就在眼前,幻境也因情绪变化而几近崩塌,夏执午撑着脑袋的左手狠狠下坠,铃声一响,当即离开幻境。
果然,他们是双生子,而这假叶芍扬,并不是想要顶替叶芍扬,而是想成为真正的孟章神君,成为龙母眼里心中唯一的儿子。他所求的,太大。
夏执午不禁一阵唏嘘,听着龙母言语,一面关心叶芍扬的生死存亡,一面求自己饶命,她有些好奇,那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是“瑞瑞”?于是问道:“那次子叫什么名字?”
“这……”闻言,龙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叹了口气:“无名,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