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觋挥舞着长枪,看似在与瘟神打斗,实则两人的距离离龙椅上的李文朗越来越近。
只是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觉得有何异样。
萧云策察觉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巫觋手执长枪,奔至龙椅坐下,紧接着一跃而起。
银色的枪头反射着头顶的华灯,闪烁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底下的官员无法直视,只能以袖遮眼。
萧云策护驾心切,当即向拍桌飞起。只是刚一动作,胳膊却被李玄望死死按住。
“别轻举妄动,小心有诈。”身侧的璟王低声道。
“可陛下——”萧云策的目光再度看向主位上的男子,却惊讶地瞪大双眼。
一息之间,局势骤变。
李玄鹤不知什么时候护到李文朗身前,三两下钳制住巫觋,将他反手按在地上。
李文朗周围的侍卫迅速飞奔上前,帮助李玄鹤一起制服地上“刺客”。
“父皇,您受惊了。”将刺客五花大绑以后,李玄鹤才转过身,关心李文朗的安危。
面前的男子一脸严肃:“敢在如此盛事上行刺,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穿过李玄鹤,愤怒的声音从最高位传至刺客耳边。
脸上张牙舞爪的傩戏面具被人狠狠扯下,露出刺客本来的容貌。
看清他的脸后,坐在周围的官员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堂下跪着的这个刺客,赫然长了一张辽族人的脸。
“若你刚才上前救驾,只怕要中了李玄鹤的圈套。”在众人都忙着震惊时,李玄望不以为意地对萧云策道。
身旁的萧将军却冷笑了一声:“殿下,只怕真正的圈套不是你说的那些。”
“什么?”李玄望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疑惑地问出声。
萧云策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戏”。
李文朗的话问出口后,跪在地上的辽族刺客没有说话。
李玄鹤双臂抱胸,慢慢走了下来,停在刺客面前。
“你今日刺杀未成,只要告诉我们幕后主使是谁,或许还能饶你不死。”他威胁道。
“呸!你们大晟人不过是一帮道貌岸然的禽兽罢了,我才不在乎会不会死,要杀要剐随你便!”这辽族人倒是很有骨气。
李玄鹤十分有耐心,哪怕被骂了也依旧气定神闲:“你不想说,我们可有千百种法子能让你开口。”
他用眼神示意刺客身后的两个侍卫:“带下去好好审问。”
言罢,李玄鹤转身,十分利索地撩开衣摆跪下:“儿臣失职,让此贼人混入祭典,实在该罚,请父皇降罪。”
李文朗面露不悦:“你屡次三番办不成事,的确该罚。”
“不过这辽族刺客擅长伪装,一时不察倒也情有可原,”李文朗抬手示意太子先站起来,“朕就将审问刺客的事情交给你,务必要问出他的幕后主使,将功补过。”
“是。”李玄鹤躬身领命。
这一顿宴席已经索然无味,李文朗没了兴致,站起身准备离席。
百官纷纷聚到殿中央,跪送帝王。
起身后,聚在一起的官员们也都慢慢散了,没人还想停留在此地。
萧云策和李玄望朝宫外走去,丁寻山见状也跟了上来。
“太子这是搞什么?”知道李玄鹤今晚要作妖,但丁寻山不曾参与萧云策和李玄望的计谋,因此一头雾水。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想在陛下面前立功罢了。”李玄望淡淡回答。
“那辽族刺客又是怎么回事?当真是辽族人想再次挑起战争了?”丁寻山接着问。
夜色中,萧云策冷着脸摇了摇头:“我看未必。”
“此话怎讲?”李玄望不解,与丁寻山一道疑惑地看向萧云策。
“我还没死,辽族人不敢。”
这倒不是萧云策爱说大话,只是事实如此。辽族人忌惮地不仅仅是萧云策,还有他的父亲萧长宇。
“不错,辽族人的确害怕萧将军。那他们又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刺杀父皇呢?”李玄望再度抛出疑问。
萧云策望着宫门处的两点灯火,缓缓摇了摇头:“这还要看李玄鹤下一步的打算。”
回到侯府时,还不到入睡的时辰。
卧房里依旧亮着烛火,不知宋玉慈在做什么。
萧云策推门进去时,原本靠在窗边看书的宋玉慈一见他回来,急忙起身迎上来。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宋玉慈走上前挽住他,关切地问:“今日可有异动?”
萧云策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原样给宋玉慈讲了一遍。
“娘子还真是料事如神,今日果真有个辽族刺客。”
宋玉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夜的事情,和前世有些出入,但想必李玄鹤的手段不会变,这场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待他审问出来以后,还有一场血雨腥风。”宋玉慈淡淡道,对此不以为然,就像话家常一般轻松。
如今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有前世记忆的加持,决计不会让李玄望得逞。
萧云策抱住宋玉慈,将她拉进怀里:“不管他还有什么花招,尽管接住就是了。”
言罢,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宋玉慈的眉心:“娘子日日忧心这些事情,人都消瘦了。”
他的掌心紧贴宋玉慈单薄的脊背,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因消瘦而突出的骨头。
“李玄鹤一日不除,我总放不下心来。”怀中人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郁闷。
萧云策用下巴蹭了蹭宋玉慈的脑袋:“他就一点能耐罢了,虽然几次三番地与萧家作对,可成功了几次?还不是都被我聪明机智地娘子给化解了?”
听了这夸奖,宋玉慈似乎开心了许多:“就你嘴甜,莫不是宴席上吃了什么蜜糖似的菜?”
说到这,萧云策有些委屈:“可别说吃饭了,那些个美味佳肴还没尝两口,就出了刺杀一事。”
宋玉慈知道,想必李文朗因刺客失了胃口,没有再享用珍馐,底下这些官员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停留,只能饿着肚子回家。
“那我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去,”宋玉慈想离开萧云策的怀抱,“若是空腹睡觉,第二天起来可受不了。”
萧云策没有松开抱着宋玉慈的手:“再抱一会儿,一日不见娘子了,心里思念得紧。”
宋玉慈没有继续挣扎,顺从地让他抱着:“等除掉李玄鹤后,我们就再去一趟雁南,看看关清和许应将军。”
“好,都听娘子的。”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应答,叫人十分心安。
审问辽族刺客的事情两日都没有结果,萧家也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只是第三日早上,萧云策刚和丁寻山踏进宫内,原本嘈杂的众人突然死一般寂静。
“这是怎么了?咱俩是瘟神吗?”丁寻山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左边有个共事的同僚在朝他挤眉弄眼,似乎想表达些东西。
丁大人十分不解地摸摸头,又压低声音凑近萧云策:“你小子是不是犯事儿了?”
身旁的萧云策嗤笑一声:“只怕不是我犯事,是有人给我安了个罪名在头上。”
“这是什么意思?”丁寻山站进队列里,一脸茫然。
“一会儿上朝你就知道了。”萧云策拍拍他的肩,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这三日上早朝前,宋玉慈都叮嘱过他,一定要小心谨慎,保不齐李玄鹤哪日抽风,搞些幺蛾子出来。
果不其然,今日这些官员的眼神已经将事情告诉他的。
一会儿上朝时,只怕李玄鹤要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东宫里,前脚刚把李玄鹤送出去,后脚卢月微便悄悄溜进了他的书房善德殿。
今日也是凑巧,张公公被李玄鹤派去伺候生病的皇后江揽云了,她这才有机会能摸进来。
“到底放在哪里了?”卢月微小心翼翼地翻看李玄鹤桌上的文书信件,似乎在寻找什么要紧的东西。
今日敢进善德殿,卢月微也算豁出去了。
她知道一旦被李玄鹤抓住,自己从前的宠爱恐怕也不能护住她。
李玄鹤书桌上东西摆放得十分整齐,卢月微不敢弄乱了,只能放轻动作,一个一个打开看两眼。
只是这样实在太慢了。
弯了半天腰的卢月微终于累了,直起身子刚喘了两口气,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良娣鬼鬼祟祟地翻找殿下的东西,是要干什么?”
夏言霜只身站在门口,似乎对卢月微的行为感到十分不齿。
她虽然答应与此人合作,可没说过要纵容她随意出入李玄鹤的书房,更别提这样肆无忌惮地挪动李玄望的文书。
卢月微对眼前的不速之客嗤笑一声:“妾身在干什么,不是很清楚吗?”
“姐姐,你也知道,我要帮助萧家对不对?”
“那你闯进殿下书房和帮助萧家有什么关系?”夏言霜满脸怒容,走近卢月微。
“这关系可就大了,妾身正在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暗中勾结辽族人的证据。”
夏言霜惊讶地瞪大双眼,不知如何作答。
好半晌,她才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殿下乃是大晟太子,怎么会和辽族人搅和在一起?”
卢月微对她的天真感到十分不屑,“嘁”了一声道:“由不得姐姐信不信,李玄鹤勾结辽族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您可以等等看,妾身绝对没有骗您。”
已经被夏言霜发现了,卢月微不好继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越过夏言霜朝门口走去。
“姐姐,您还是擦亮眼睛看清楚,李玄鹤究竟值不值得您一厢情愿的付出。”
大殿上,李文朗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任底下的官员汇报了许久粮食收成,却半天没回一句话。
说话的官员声音越来越小,知道最后默默收声,悄悄退了回去。
“父皇,审问辽族刺客一事,已有眉目。”
恰在此时,李玄鹤扬声上前。
李文朗依旧没有开口,看神情好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在大殿上宣布这件事情。
“辽族刺客亲口承认,在卫大将军萧云策的授意下,决定刺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