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侯府时,宋玉慈刚摘了许多桂花在怀里,打算做些桂花糕等萧云策回来。
传旨的太监趾高气昂狗仗人势,似乎觉得萧家大势已去,不必再攀附献媚:“侯爷,萧大人如今犯了这等大罪,您也不必再去皇上面前求情,省得陛下见了心烦。”
萧长宇不知其中缘由,但他坚信自己儿子绝不是那种叛国投敌的人。拉着传旨太监的袖子,非要面见官家。
“如今别人还当您是靖北侯,那是陛下还没怪罪到萧家头上来,等到官家要问责时,您呐可小心脖子上的脑袋!”太监的话语中,满含对萧家的侮辱。
可萧长宇顾不得这些,萧云策怎么会是和辽族勾结想要谋反的人?
“公公,我家云策忠心耿耿,十三岁就跟着我在雁南关吃苦,为陛下守了多少年江山,怎么会谋逆?这其中——”
传旨太监嫌恶地看了萧长宇一眼,打断他的话:“萧云策的死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侯爷还请好自——”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让众人齐齐愣在原地。
宋玉慈收回手,仔仔细细用手帕擦过掌心后,将名贵的云锦手帕扔在那太监脸上。
“既然公公也说了,如今还尊侯爷是靖北侯,那就轮不到你一个奴才以下犯上。”
她淡淡扫了一眼捂着脸的太监,继续道:“官家吩咐了太子殿下继续彻查萧家谋逆一事,这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情。”
本就是仗势欺人的太监这下彻底怒了:“好你个泼妇,你们可都等着瞧吧,萧家辉煌不了几天了!”
宋玉慈扬手,作势还要扇他。
传旨太监被吓得瑟缩一下,猛地后退一步:“咱家迟早和你们算账!”
见他落荒而逃,宋玉慈揉揉眉心,转过身去扶住几欲摔倒的萧长宇。
“父亲,”她放轻了声音,“云策自然不会谋逆,都是太子殿下的阴谋罢了,您放心,不论是儿媳还是璟王殿下,一定不会让云策受苦的。”
萧长宇摇了摇头:“官家最恨谋反,就算云策是无辜的,眼下却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里,待出来时岂不是要被活活拔掉一层皮去?”
宋玉慈的手放在萧长宇背上轻轻抚了抚,帮他顺气:“父亲不必担忧此事,如今我们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
宋玉慈压低嗓音,贴在萧长宇耳边,将剩下的话说完。
原本忧心忡忡的萧长宇半信半疑地问:“你们……有十足十的把握吗?”
宋玉慈摇摇头:“虽不是十足十的胜算,但也足够迷惑李玄鹤,让他路出马脚了。”
萧长宇最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刑部大牢里,常年阴暗潮湿,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只有一扇极高极小的窗户,得以让外面的日光照上一缕进来。
宋玉慈提着食盒,给门口的守卫塞了一袋银钱,才换来这个与萧云策见面的机会。
那人正靠在墙上,手里拿着几根地上的枯草,似乎在编织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萧云策抬起头望向门外,看清来人后,立刻坐起来冲到门前,等守卫掏出钥匙给宋玉慈开门。
“至多一炷香的时间,还望夫人别叫我们为难。”
“多谢几位大哥,”宋玉慈感激地笑笑,又取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进领头的守卫手里,“我家夫君的事情还没个定论,这些日子就麻烦几位多照顾些。”
守卫掂了掂镯子的分量,摆出一张笑脸:“夫人放心。”
看着几个守卫出去后,宋玉慈才推开牢房的铁门走进去。
萧云策立马蹭上去,像抱住宋玉慈,却觉得自己身上太脏,只好围着她打转:“这才半日不到,娘子就来看我了,我心里高兴得紧。”
宋玉慈轻笑一声:“自然不会委屈了我家夫君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取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家里厨房刚做好,我可就巴巴地给你送来了。”
萧云策乖乖地坐在木桌旁,等宋玉慈为他拿出碗筷:“我可就盼着娘子这一口呢。”
摆放好所有东西后,宋玉慈擦了擦落灰的木凳才坐下:“这次计划里,你的牺牲最大,自然要好好照顾你。”
饿了许久的萧云策正忙着大快朵颐,咽下嘴里的饭菜后才道:“不辛苦,只要日后再没了那人做绊脚石,蹲几天大牢又如何。”
宋玉慈怕萧云策噎着,伸手倒了杯白水给他:“慢些吃,仔细吃太快了胃里积食。”
萧云策听话地放慢动作:“父亲如何?听到官家的旨意后,有没有受惊过度?”
宋玉慈点点头:“是有些,不过我好歹叫他放了心,虽然没将事情全部告诉父亲,但他也算安了心。”
“那我就放心了。”萧云策头也不抬,边吃边道。
“如今旁的我倒是不担心,我唯独怕李玄鹤对你用刑。”宋玉慈忧虑道。
今日李玄鹤在大殿上诬陷萧云策与辽族刺客勾结,意图谋反时,萧云策并没有做过多的辩驳。
倒不是他要认下这桩罪责,实则是怕说多错多,再惹李文朗不快。
到时官家一个不高兴,万一连查都不查了,直接判萧云策一个死罪,可不是计划失败?
也正因如此,他们借此利用李文朗一直以来对萧家的愧疚之心,届时在他面前一举扳倒李玄鹤。
“他不敢,”萧云策停下筷子,“官家都没一口认定我叛国通敌,李玄鹤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最好,宋玉慈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你且这里先委屈着,等时机一到,必让李玄鹤再无还手之力,”她将擦嘴的帕子递给萧云策,“我不能每日都来,只能尽量来看你。”
萧云策对此不甚在意:“无妨,娘子专心和殿下找证据就好。”
宋玉慈莞尔:“好。”
黄昏刚至,金乌西垂,满天火红的云霞。
李玄鹤今日心情大好,难得在傍晚的时候跑到屋外来赏霞光。
卢月微站在他身侧,恭维道:“恭喜殿下,即将铲除璟王殿下手底下的一员大将。”
李玄鹤“哈哈”大笑一声,将卢月微一把搂进怀里:“虽然父皇还没有下最后定论,但我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不怕他们。”
“足够的证据?”卢月微捕捉到关键词,“除了那个辽族人的口供外,殿下还有什么证据?”
似乎是觉得萧家再无翻身之日,李玄鹤对卢月微放下了戒心:“自然是伪造好的萧将军与辽族人来往的书信。”
“他从前一直守在边关,知道一些辽族人的语言,这可是别的大晟人都不会的东西。”李玄鹤十分得意。
即使是他,在和辽族人来往时也用的是大晟的语言文字,为的就是不留把柄,方便销毁。
“不过妾身始终不明白,殿下怎么知道,那个辽族刺客一定会指认萧云策?”卢月微继续试探李玄鹤的口风。
“这自然是,”李玄鹤顿了顿,“本宫才是一直和辽族有来往的人。”
萧家大势已去,他不必再避讳什么。
“等到本宫继承大统以后,就除掉那些目中无人的辽族人。”李玄鹤望向远方,似乎已经看到大晟战马驰骋在雁南关草原上的美好画面了。
这不仁不义,不顾大晟安危的东西!卢月微不自觉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恨不得现在就杀掉他。
可她只能强忍着恶心,继续恭维道:“殿下好谋略,不论是萧云策还是辽族人,都被殿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说完,卢月微勾住李玄鹤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温温柔柔的香吻:“如此英姿勃发的殿下,实在让妾身移不开眼呀。”
李玄鹤十分受用,扳过卢月微的脸缠绵一吻后:“只等我登基以后,先许你做贵妃,再寻个由头废了夏言霜,让我的好月微做皇后。”
身后的书房里,有个人躲在阴影里,听完这句话后,捂着嘴落荒而逃。
“这下姐姐亲耳听了,也全都相信了吧。”
待第二日李玄鹤上早朝后,卢月微走进夏言霜的寝殿。
无心打扮的女子穿着素色的衣裙,双目通红,显然哭了许久。
“为这样一个男人伤心,多不值得呀。”卢月微站在夏言霜面前伸手擦去她滑落脸颊的泪水。
“他连个皇后的位置都不愿意留给你,你还不明白吗?”卢月微用食指挑起夏言霜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的夏言霜凄惨一笑:“他不爱我,这我知道。”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他居然真的会通敌……”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落在夏言霜耳畔。
今日的早朝与看起来平日里没有任何差别,可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天早就变了。
“父皇,儿臣已经收集到了新的证据,足以指证萧大人叛国通敌,与辽族人勾结谋反。”
李玄鹤手里捧着一沓信件,递给李文朗身边的林公公。
李文朗随手翻阅几下,看清上面的字后,顿时怒不可遏。
“证据确凿,传朕旨意,萧云策秋后问斩,萧长宇削去爵位——”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