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那夜过后,宛若两人间的一个小秘密,与第二天路上微薄融化的积雪无二,二人间那点不自然的忸怩,散了个干净。

    她的作息规律,假期去高懿那里的时间也都是固定的,只是这段时间在Strive见到梁砚舟的频率愈发高了许多。

    喻瑾不是笨人,咂摸出那点不同于以往的意味,她便也乐得去。

    假期店里没什么大事,偶有对京大慕名而来的学子会带着家人走进来点上一杯果汁,坐在窗前聊上几句。

    高懿趁着之前一段期末周,将原本的书角挪去了另一侧,辟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正好放上一张长条桌。

    摆上几把高脚凳,毗邻窗口,正巧能看到窗外的小吃街。

    放假看不出端倪,等开了学,夜幕来临时,店门口挂上几串彩灯,行人往往,与店里轻扬的乐声似是合鸣。

    安静坐着喝点什么,很是块招人喜欢的地方。

    这几日,梁砚舟时常窝在懒人堆里,笔直的长腿上就担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指节随性敲击着复杂又麻烦的代码。

    莫名给人种松弛的无心感,仿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纵使天大的事也无关紧要。

    与平时刻板严肃的形象大相径庭。

    今晨,喻瑾只来得及与他匆匆打过个照面,也似是寻常朋友那样简短问候几句。

    只不过,简短的问候里藏着止不住的期待与雀跃;只不过,又都被匆匆按压了下去。

    喜欢这事儿,急不得,也急不来。

    喻瑾知道他假期很忙,更往下的,就不知道了。

    像是水中捞月,明面上看着熟稔,只喻瑾这个亲身经历者才知他们隔着不小一段距离。

    这才第一年,她也不急。

    今早过来时,梁砚舟照常在那处,一向清朗的眼眸待阖不阖,只懒懒扫着大篇的全英论文。

    过了不知多久,手指又才往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随意拖拽下。

    喻瑾路过几次,故作无意瞥上一眼。

    不及走近,就被屏幕上的专业术语糊了满脸。

    原本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被顺手搭在一边的茶几上,看神情,有几丝倦。

    经由反光,米粒般大小的英文映在眸上,勒画着他眼底深处的波澜不惊。

    喻瑾将茶杯送回后厨,折返时手上端着杯热水。

    刚才还待在这里的人,现下里又不知去了哪儿。

    手上抬着的玻璃杯渗出滚滚热意,喻瑾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捻了下指尖,瞟见他尚未来得及关闭的电脑。

    许是走得急,电脑上的几个窗口明晃晃挂在那里,除了论文之外,还有一段没写完的程序。

    电脑屏保还没来得及自动落锁。

    喻瑾在心里暗暗斥责了自己几句,就着放置杯子的机会,指尖却在下一秒悄然探到电脑键盘上,模仿着他的样子,轻轻滑动。

    电脑这样私人的物品,她自然知道眼下自己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含义。

    在手指真切摸到他电脑键盘上的瞬间,心里却还是诚实的猛烈震颤了下。

    只一刹,便是浮想联翩……

    预想之中的,喻瑾看不懂他写的代码,但哪怕是她这个门外汉,都隐隐觉得有些货不对板。

    门口的风铃一直未曾响动,喻瑾胆子大了些。

    她将代码的窗口缩小,又将目光投向他正在看的那篇论文。

    旁边有不少他的旁批。

    与他本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一致,旁批的标注异常专业,每一个标注都有着独属于梁砚舟的痕迹留存。

    与他人绝不相似。

    经过这段时间的魔鬼突击训练,喻瑾的长难句阅读实现了质的飞跃,哪怕医学专业的东西喻瑾理解不了,也能囫囵读懂八九分。

    大致知道是一篇关于神经医学方面关于阿兹海默症的研究报告。

    如果研究成果得以实现,那么对于阿兹海默症而言,将会是医学史上的一段里程碑。

    她看得入迷,思绪也随着这篇论文飞去了十里八开外。

    临时的一通电话,梁砚舟花了不短一段时间才处理完,回来时,闯入眼帘的,便是如此一幕。

    女孩弓着腰,白皙的指尖垫在触摸板上,目光梭巡在那篇论文上。

    哪儿有平日看上去的乖顺。

    不过狐狸的伪装。

    他也不恼,只觉有趣,便靠在一旁悠悠看着。

    高懿正点完新到货的咖啡豆,还说时间难得,给大家尝尝,结果被仓库门口杵着的人拦了个正着。

    “哎,让让。”

    梁砚舟几乎是瞬间回头,短促的话音卡在喉间,深处是说不出的严肃:“嘘,别出声。”

    余光扫回,好在她看的专注,没留心到这一隅插曲。

    高懿一头雾水,只将咖啡豆放在一旁,从缝隙里探见沙发那儿正发生的事。

    高懿:“……”

    他就多余过来。

    梁砚舟身高腿长,往哪儿一站存在感都强的逼人,也就是现在,他刻意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感。

    高懿眼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后知后觉咂摸出两人间那点不深不浅的暧昧。

    这点鲜活在梁砚舟身上很是少见,高懿便不由得多打趣了几嘴:“喜欢?”

    他问的声音小,梁砚舟向后一瞥,嘴角浮现丝玩味:“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高懿被他气笑了,一个从上大学开始桃花就没断过的人,心眼子多到能把马里亚纳海沟填平,现在说自己不知道喜不喜欢,骗谁呢?

    梁砚舟知他不信,一两句话说不明白,只也懒得解释。

    他摆摆手,随手握着手机,刻意放缓了脚步,不急不缓地准备将那咬钩的鱼钓起。

    纯英文的大篇幅阅读对于现在的喻瑾而言并非易事,一篇论文读完,她只觉得头晕脑胀。

    果然,能做到校学生会的会长,医学院的“头牌”,抛开外形因素,梁砚舟的内核强大的令人心悸。

    日月不可逾。

    电脑屏幕上的一角倏地投下一点阴影,喻瑾的指尖微缩了下,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像是上课偷传小纸条被老师抓个现行。

    他今天穿的休闲,身上只带着阳光的气息,俯身贴近过来,探入鼻尖便是炽融暖意。

    喻瑾飞快闭了下眼睛,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无从抵赖。

    巧舌如簧备下的说辞敌不过突如其来的嘴笨。

    左右提前打好的腹稿,却在起身对上他的目光。

    忘了一干二净。

    梁砚舟看过来的目光并没有愠怒又或者别的,硬要说的话,倒像是某种无声的纵容。

    眼尾余留一抹无声无息的坏,素色的耳钉被光照着,说不清是折出几缕又或吞进几分。

    斯文又缱绻。

    喻瑾喉间漫上涩涩的干。

    “你……”

    “好看吗?”

    两人异口同声,声波碰撞后,重归于静。

    “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才起头,换来他一声轻笑:“有哪里没看明白吗?”

    喻瑾知他在给自己递台阶,也不再避嫌,快速找到几个词。

    梁砚舟挑挑眉,只是几个熟词僻义。

    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真的纯还是在演他。

    桌上的那杯热水早没了热气,置了有一会儿,入口温度倒是恰好。

    余光里,他轻抿口水,将玻璃杯被重新放回后,就着弯腰的姿势,又自然凑近几分。

    往外看来,便是她被梁砚舟实打实的抱了个满怀。

    话音经由发丝传引着,伏贴着耳根后递送进来:“我以为,你至少会想问点解释起来比较花时间的东西。”

    一句话说到末尾,几是气音。

    撩得耳蜗又是一阵辣烫。

    喻瑾心虚地不去看他,只道:“太专业的东西你解释起来麻烦,而且老师说,要略读,不是影响□□的东西不用太较劲。”

    这话诚然不假,只不过这番场面,有些许顾左右而言他的嫌疑。

    梁砚舟唇角的笑意加深几分,双手越过她,手指谙练地撑上键盘,将几个她问的词专门换了种颜色标注了下,又添了旁批。

    被他虚虚揽在怀中,只要稍稍动作,小指便会蹭上他左手掌际。

    喻瑾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起钢琴里曲谱里四手联弹的样子。

    她深吸口气,稳下心神。

    他的下颌高出很多,她一回头,又不偏不倚撞入他的眸子。

    无框的眼镜重新扣在鼻梁上,无机质的冰冷字符映在上面,徒增冷峻。

    “梁砚舟。”

    “嗯?”

    他垂下眼,虚揽怀中的人定定看进他眼底:“你呢?你想让我问你那些花时间的问题吗?”

    早以为被抛诸脑后的问题被重新扔了回来,砸个满怀。

    像是习惯了勾心斗角,下一刻却被直球打个措手不及。

    梁砚舟随手摁下保存键,状若无意的提醒:“手指。”

    “哦。”

    喻瑾听话撤开手指,下一秒笔记本“啪”的阖上,被无情扔到了沙发的另一个角。

    喻瑾呆在那儿,直起身后,无奈在心里叹口气。

    掠过,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

    “不想。”

    他的声音适时插进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喻瑾无所谓地扯了下唇角,面上表情却难过的像碎掉的玉盏,佯装轻松:“没事,这些东西对我解释也无异于对牛弹琴。”

    “就不给学长添麻烦了。”

    梁砚舟重新坐回沙发里,手指撑作塔状,眸光里带着危险的侵略性。

    她想去捞茶几上的手机,腕处被人轻巧捉住。

    脉搏飞速跳动,脚下像是生了根。

    近日天黑的早,店里没来得及开灯,目之所及被将落的晚霞和彻夜昏黑前的灰调染出一点迷蒙,交织在店里,如水似雾。

    以前只听说度日如年,而今,喻瑾只觉得连每一秒也是如此的漫长无边。

    有种与世界隔绝的荒谬。

    被他捉住的腕像是命脉,出卖着她愈发不稳的心跳,心思被乍然揭开曝在明面上。

    梁砚舟手上用了点力,喻瑾踉跄着向后退几步,正好落步到他面前。

    碍事的眼镜被甩回茶几上,他站起身,碍人的迷蒙水雾被粗鲁撕开,凑近她眼前,不肯放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流转。

    “我想问的,怕你不想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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