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茗扬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白,如梦中的场景一样又不一样,因为躺在病床上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眼角还有湿润的感觉,郁茗扬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抹了一下眼角。
那不是梦,而是真是发生的事。
李叔叔不希望她做演员,直到病危还在劝她放弃这个想法。她也真的想答应李崇山,可是她还是做不到。
或许是老天对她背信的惩罚,让她在表演面试前夜来到了书中世界。
又或许这不是个惩罚,而是一个机会,如果她能抓住机会,就有实现梦想的可能。
病房的房门被打开,陈晓雨和刘卫华走了进来,见郁茗扬醒了,他们都很高兴。
“郁姐,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陈晓雨赶紧出门找医生,刘卫华走到病床边,看着郁茗扬的脸松了一口气:“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郁茗扬摇摇头,问刘卫华:“导演,我是晕倒了吗?”
刘卫华点点头:“是啊,昨天雨下的太大,又突然降温,刚拍完扇巴掌那场戏你就昏过去了。”
“那我昏了多久,不会耽误拍摄进度吧?”
“没多久,不到一天。”
听见郁茗扬一醒来就关心拍摄进度,刘卫华脸都青了,再看郁茗扬脸上包着纱布,他又瞬间熄火了:“你都这样了就别关心拍摄进度,多关心关心自己。”
见郁茗扬还在关心剧组,刘卫华只好把剧组的事跟她说了:“这几天要拍的都是裴老师的单场戏,这都是本来计划好的,你就先在医院里养养身体,还有脸上的伤口,等医生让你出院了你再回来。”
病房门被打开,医生和陈晓雨一起走了进来,刘卫华赶紧给医生让位置,医生询问了郁茗扬几个问题,又看了看郁茗扬的化验单,点了点头:“行了,就是低血糖导致的短暂昏厥,没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郁茗扬听到了医生的话,扭头看向了刘卫华:“导演,医生都说我能出院了。”
“那也不行,你脸上有伤,万一留疤怎么办?”刘卫华真的看不懂郁茗扬了,一个女演员,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女演员,没有人不会在意自己的脸的,演员说是靠演技,可是也有一半是要靠脸吃饭的,脸要是毁了,演员路子可走不长。
偏偏郁茗扬倔的离谱,仿佛一点儿不把自己的伤看在眼里,他看着那伤都心疼。
郁茗扬抗议无效,再加上确实这几天要集中拍裴清苏的镜头,所以郁茗扬出院以后没有去剧组,而是在酒店休息了几天。
“好无聊啊。”郁茗扬躺在酒店的床上,身边是自己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剧本。
“郁姐,有时间休息难道不好吗?”陈晓雨把外卖垃圾都收拾到一个塑料袋里,她平时最爱整洁,看不得垃圾留在干净的房间。
“有时间休息当然好,可是——”可是她第一次演女主角,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往外冒,身后更像是有很多人往前推着她走一样。
不过她并没有接着往下说,毕竟陈晓雨跟在她身边也有很久没休息了,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
她起身想扔包装袋,却发现放在桌子上的垃圾袋不见了,她扭过头才发现垃圾袋正在陈晓雨手里,而陈晓雨正要出门。
“欸,晓雨,等等,先让我扔个垃圾。”
“噢。”陈晓雨把手从门把手上挪开,刚要往回走,却被郁茗扬叫住:“不用来,你把垃圾袋打开,我扔进去就行。”
“啊?”
陈晓雨觉得郁茗扬在开玩笑,从床上到门口距离差不多有七八米,包装袋又那么轻,怎么扔也扔不进来吧?
不过虽然她不太相信郁茗扬真能扔进来,仍是听话地打开了垃圾袋,要是郁茗扬没扔进来,她自己捡起来就是了。
郁茗扬把包装袋团成一个球形以增加重量,随后对准了垃圾口袋,她看了看,随后示意陈晓雨放低点儿。
陈晓雨把垃圾袋往下放了放,她刚想问郁茗扬行不行,团成球的包装袋已经乖乖进了垃圾袋。
陈晓雨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她确实没有眼花,原本装着餐盒的垃圾袋里,真的多了一个小小的,扭成团状的垃圾袋。
“这就扔进来了?”
“是啊,怎么了?”
郁茗扬没看到陈晓雨矗立在门口,仿佛一座雕像,“雕像”眨了眨眼:“郁姐,你扔的也太准了吧?”
“准吗?还好吧。”郁茗扬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事:“可能是我小时候扔飞镖练出来的?”
其实在她家里还没有出事之前,她的射箭水平也不错。
等郁茗扬再回到剧组时,片场已经改在马场里,这场戏拍的是徐镜带着疯蝶去马场查线索的剧情。
裴清苏换了一身灰西装,这部电影里他有十几套西装和长衫,如果不是服装师做了记号,连他都不记得每场戏该穿哪一件。
“脸怎么样了?”见到郁茗扬,他问她。
“好多了,没有留疤。”
“那就好。”裴清苏放下心,正要再跟郁茗扬说几句话,屋子里的造型师喊郁茗扬进去化妆。
裴清苏看着郁茗扬进去换衣服,身后传来了一声倒彩:“周小姐,我都已经说过了,玩枪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的随便练练就行了,别太当回事。”
裴清苏听到这句话,扭过头去看,就见马场围栏旁边立起来两个靶子,在戏里扮演的他妹妹的周雯举着道具枪,她身边站着的是武术指导岳高。
他走了过去,问道:“雯雯,岳老师,怎么了?”
周雯见到裴清苏走过来,她把枪放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似乎并不想说什么。
岳高道:“没事,对了裴老师,你以前玩过射击吗?”
“没怎么玩过,也就是在片场摸过几次道具枪。”
“正好。”岳高把道具枪塞进他手里:“试试。”
裴清苏意识到这是邀请他打靶呢。
他颠了颠道具枪,摇摇头:“这些都是道具枪,不准吧?”
“裴老师,这你可说错了。”岳高很得意的指着他手里的这把道具枪:“这都是我们内部教学用的道具枪,准头很高。现在还没拍摄呢,你就随便瞄准打一枪就行。”
他积极撺掇裴清苏开枪,裴清苏不好拒绝,只好举起手里的道具枪,瞄准靶心开了一枪。
岳高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功能,然后放大再放大:“六环,真不错。”
裴清苏略带失望,毕竟他是照着十环打的。
岳高扭过头得意洋洋地看向周雯:“周小姐,我早就说了,枪是男人才能玩的东西,裴老师随随便便就能打中六环,你一打就脱靶,就别想着射击这种事了,好好演你的戏吧。”
周雯的脸色更差了,她放下道具枪,扭头就走。
岳高还没有停下嘴:“女的就是不行,连真话都不愿意听。”
裴清苏听不下去了,他没想到岳高让他打靶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论点做证据。
“……”
“岳老师,话不能这么说,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吗,周雯想学说明她对射击有兴趣,您还是别打击她的积极性吧。”
“我可没打击她的积极性,天赋就是天赋,你,没学过射击都能打六环,这说明什么,说明射击就是男人该练的东西,她一个女的好好演戏,遇到煤老板教嫁出去好好享福就得了,可别想着这些了。”
对于岳高的话,裴清苏不敢苟同。
他放下道具枪,追上了周雯,听到裴清苏叫自己的名字,周雯回过头,双眼已经发红了。
“雯雯,岳老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年纪大了,有些观念过时了——”
“清苏哥,你先别说。”周雯努力睁大眼睛:“马上要拍戏了,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接下来的那场戏她又不是要拍哭戏,现在的镜头越来越高清,演员什么状态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郁茗扬终于从化妆间走了出来,这回她穿的不是旗袍,而是变成了背带裤加上帽子的打扮。
毕竟剧情里她要和徐镜出门探案,穿旗袍行动不便,所以服装师才给她准备了这个造型。
陈晓雨把门打开,郁茗扬从屋里走出来,一出门就看到裴清苏和周雯在说话,她来片场的时候裴清苏介绍过周雯,她在戏里扮演的是徐镜的妹妹徐月,比她小几个月。
她不解道:“怎么都站在化妆间?导演呢?”
裴清苏道:“导演还在调设备。”
“噢,那咱们快去找导演吧。”郁茗扬走到周雯面前,才发现她的眼眶红了:“雯雯,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就是风迷了眼睛。”周雯一边眨眼睛一边倔强不肯承认。
“好好好你没哭。”郁茗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是周雯不想提的事,既然她不想提,她就不问了。
“不过这样频繁眨眼睛会很干的,你好好闭上眼睛,一会儿拍的时候眼眶就不会发红了。”
郁茗扬的声音很温柔,然而或许是太温柔了,一句话就击垮了周雯的心理防线。
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了下来,眼眶也比之前更红了。
“你别哭啊……”郁茗扬不知道怎么哄她,见裴清苏欲言又止,她问他:“裴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清苏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们剧组的武指岳老师,他觉得周雯是个女生,所以不该玩枪……”
郁茗扬皱起了眉头:“玩枪怎么了,雯雯你没反驳他吗?”
提起这个话题,周雯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我想反驳,可是清苏哥随便打一枪都比我厉害,我怎么反驳啊呜呜呜……”
郁茗扬瞪大眼睛看向裴清苏,裴清苏连忙摆手自证清白:“我冤枉啊,岳老师非要我打一枪,我哪知道我被当枪使了。”
“行,没事。”郁茗扬拍拍周雯:“我帮你做主,咱们看看到底谁不适合玩枪。”
她放下周雯和裴清苏,直奔岳高而去。
裴清苏想拦她:“郁茗扬,你先别去……”
万一郁茗扬射击技术也不好,那不是又给岳高增加反面案例吗?
可惜郁茗扬没拦住,他只能回过头叫陈晓雨:“晓雨,你快劝劝你郁姐。”
陈晓雨看着郁茗扬的背影,想起了那个绝对完美的抛物线。
“裴老师,我觉得你不用担心郁姐。”
毕竟,天赋都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