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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和三十八岁

    小黑虫在光里茫然地停顿一会儿,又兜兜转转缩回阴影中。年时川把人扳正,安静看着她,就在年依以为他要给自己确切答案的时候,他却只是问:“这么便宜我?”

    年依怔了一怔,旋即看进他眼睛里:“谁说这么容易,我还要豪车豪宅天价聘金。”

    “还好。”他佯装松一口气,“不像小时候动辄要星星要月亮的。”

    那一刻年依觉得已经拥有了全宇宙,尽管没有什么星星月亮。

    他们在湖心岛的景色里一直住到江南的春,山中空气清新湿润,没有俗世烦扰,年时川身体恢复得很快,几次复查都很理想,除了仍需服用溶栓药物,基本与常人无异。

    五月,年时川飞往南太平洋,由吕昭和两名助理陪同,两年前他亲自落地的项目接近收尾,而他这个人一向有始有终,他走前已经向年依保证,完成这次工作,便再没有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他落地的第二晚,收到年依发来的照片,鸢尾花开了满园,美不胜收。与此同时,吕翎翰送来了那些“星星月亮以外”的东西。

    产权证明和购买合同装在灰色文件袋里,拿在手上很有分量,吕翎翰和她坐在湖心亭里饮当季新茶,观山色,赏湖景,他摊开房屋简介,给年依讲解她即将拥有的新宅。

    什么样的房子是需要一本图册图文并茂来介绍的,年依逐行逐字看过去。

    吕翎翰解释说:“这是一栋园林别墅,离这不远,开车用不了一个钟头,你随时可以过去看看,产权946个平方,赠送地下三百平,这里面的一些陈设摆件,都是年叔早年拍卖会得来的真品,下次来我把名录带给你,这次时间紧,东西运进去了,册子还没整理完。”

    年依不理解:“我要册子做什么,闲得发慌时候给它们点名吗?”

    吕翎翰不假思索:“主要是怕你发脾气的时候没轻没重给误伤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年叔没这么说。”

    “你打算一直叫他年叔?那你叫我什么?”年依狡黠地眯眯眼睛。

    “咱们自己论自己,我从小叫习惯的。”吕翎翰有自己的世界法则,他翻开图册的后半部分,给她介绍园子里哪些植物是保护物种,不能像对待她现在家里那些皮实的银杏一样粗鲁。

    年依看着那些奇花异草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我那么怕黑,都不敢住这么大的地方。”

    吕翎翰也没多想,直言道:“年总说过,你太年轻,理财也没概念,不便给你太多钱财,倒不如这些死物来的实在,哦对了,他还给你订了辆车,怎么也得再有二十天才能运过来。”

    年依听了心里却想起另一件事,她说要豪车豪宅和天价聘金,他倒真的都给了。

    吕翎翰讲得口干舌燥,他并不懂品茶,直接就着茶碗喝了个底朝天,这才缓过来,指头扣了扣桌上那摞文件,吐槽:“你是不知道,为了这点东西,我已经在这周边跑了一个多月,这是相关手续,在我给你折页的部分签字,当然,你也可以找自己信任的律师看看。”

    “我哪儿认识什么律师,我就信你一个,你爸爸我都不全信的。”年依顺手抽走他胸前口袋里别着的碳素笔,当真毫无戒备地逐页签下姓名。

    吕翎翰满意极了,好像上次这么轻松的交流还是学生时代。

    天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阴上来的,湖光山色都是雾蒙蒙一片,气温不低,没有日头的晒,倒更舒适了,趁着她写字的功夫,吕翎翰忍不住八卦:“这套房子需要验资,为了缩短成交周期,他甚至一分钱都没有还价,他也是为了把自己的财产尽量以钱以外的形式留给你,他知道那些数字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这些亭台楼阁、珠宝古董有意思,以后还有很大升值空间。”

    听到他有意缩短成交周期,年依握笔的手一顿,心里又是一紧,他好像在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后事以及她的将来。

    吕翎翰自然能看懂她的心思,有意无意地渗透:“依依,他这个身体状态,想要达到正常人的寿命很难,你自己应该也有过心理准备,早一天晚一天,到时候你得想开点。”

    “你当我是什么花么?想开就能开。”

    “依依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哪天他没有了,其实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白天可以上一个可有可无的班,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约会年轻帅气的新男朋友。”吕翎翰隔着小方几握住她的上臂,“哥有几个不错的大学同学都单着。”

    年依挣开:“你们怎么回事?他要托孤让你来当说客吗?”

    “不是那么回事。”吕翎翰笑了笑,眼镜片上倒映着好山好水,很好的遮掩住他的神情。

    吕翎翰的话像刺,斜楞楞地刺入皮肉之下,静默时毫无察觉,稍一动弹便疼痛难忍。年依也尝试采纳他的建议,譬如她真的找了个可有可无的工作,在附近镇上的奶茶店打点零工,消磨时间,她有打工的经验,但也难在由奢入俭,好在老板是个富三代,祖上就在本地经商,听说家里怕他把家业败光,从不要求他奋发图强开拓创新,让他安安分分啃老就好,因而他对员工的要求也不高,安安分分啃老板就好,加之这里游客热衷格调更高的山中品茗,对奶茶这种调制饮品兴趣不多,年依常常清洗完一系列机器工具,对着收银机发呆到傍晚,这样清闲的工作,还有一个晚班小妹来和她换班,一天之中唯一让她感到疲累的,也就是来回的路程有些长,但好在途中景色宜人,有时睡一会儿也就到了。

    显然这样的工作并不能忙碌到填满年时川不在的日子,所以吕翎翰说得一点也不对。年依想起东野圭吾写过的句子——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代表就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这次的出行太临时,《酷难集合》还压在家中卧房的枕头下面,否则这一句一定被她誊在纸上。

    于是她登录好久没上的q-q号码,将这句发在说说里,凌晨时收到一条评论。

    来自freedom-N:21天脱胎换骨法则。

    她在黑夜里笑出声来,只有眼前手机屏幕大小的一方光亮,差点忘了小时候干的蠢事,用一个陌生号码添加他的好友,企图窥探他,撩拨他。

    算一算,他也差不多该归国。

    吕翎翰再来的时候,年依已经辞掉了奶茶店的短工,老板给她包了很厚的信封,她算了算,连三天培训和七天试用期都支付了薪水,她曾暗自决定以后要常来光顾,于是直接和吕翎翰约在奶茶店。

    店里已经招到了新的小时工,麻利地做好了年依点的两杯薄荷奶绿。

    “你怎么又来了,这么点东西值当你不辞劳苦,几百公里奔波一趟。”年依以为他来送古董名录或者购车合同,毕竟他上次说了会尽快办好送过来,店对面仅隔着一条小路就是陡峭的山,山涧下溪流清澈,也算难得一见的景色,她倚着栏杆,啜饮甜腻的奶茶。

    吕翎翰吸管都没打开,径自说:“依依,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年依见不得人磨磨唧唧:“搞什么你,有屁快放。”

    “对不起,依依,我好像总带来不好的消息。”

    年依不喜欢这个开场白,以及他怜悯的表情。

    他接下来的话极为荒诞,她被告知年时川于夜里在那边的公寓突发疾病死亡,直到第二天上午,那边的负责人联系不到他,派人去公寓里请,他被发现时,身体已经出现紫红色斑块,急救人员直接宣布了死亡时间。

    国内得到消息时天还没亮,所有人经过短暂的悲伤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他的后事,只有吕翎翰,跟谁都没打招呼,独自驾车,从黑暗到破晓,下车看着启明星抽了半盒烟,也没想好怎么和她说。

    年家已经乱作一团,这种时候没人会想起通知她,他想总得先让她知道,否则她迟迟等不回那个人,看到讣告的时候会疯会死都有可能。

    瞬息间的死亡,不知道算不算幸运,是他入院抢救时用了太多止血药物,康复出院时拍的片子已经显示有血栓附着在气管壁,需要每天服用溶栓药物,并频繁复诊。

    原本,这次他归国后就要复查的。

    就差这么几天,许是前半生太过风光无限,所以气运耗得太快。

    吕翎翰说:“依依,当下的医学对肺栓塞束手无策,即便神仙下凡也没用,他走的很快,没受什么罪。”

    她一个字也听不了,心脏好像被撕碎,“你不要再说了,我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是不是他不愿再和我纠缠,叫你编了这些胡话来骗我?”说完,她拨他的电话,一遍又一遍,是无法接通状态,她又拨办事处的电话,对方讲口音很重的英文,年依带着哭腔骂:“你他、妈能不能说点正常话!”

    手机跌进白色的水花里,很快就不见踪影。

    “依依。”再多安慰的话也无用,他稳稳扶住她的肩膀,怕她下一秒会倒下去,或者,从这跳下去。

    “我想这个瞒不了你多久,索性让你第一时间知道,因为他的遗嘱里曾明确表示,他的骨灰要交由你处理,土葬或是水葬他都能安息,大约后天,我爸爸回来时,会带给你。”

    多残忍,他连这点都想到,只有亲眼看见他已经成为灰烬,她才有可能朝前走,生活下去。奶茶杯子倒在脚边流出一塌糊涂的液体,他的离开伴随着甜腻香气,也许她再不会食甜味,年依捂住双眼,潮湿的热泪止不住地从指缝溢出来。

    明明他们前天晚上还通过电话,他说遇上烧瓷的朋友,送了一套水具,已经邮寄回家里,等东西到了,差不多他也回去了。

    他曾很长一段时间抗拒将她当作对等的大人,如今,却认为她已经成熟到可以见证死亡。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二十一天脱胎换骨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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