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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只是自己(中)

    有一郎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他还了对方一个货真价实的头槌——!

    “呃啊!”

    時雨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你居然真的动手了......”

    这还是第一次,对方自他们相识以来的首次暴行......?!

    “......虽说我确实有错,但你上来就是一头槌是不是也有点太过......”

    “我说啊——!”

    有一郎皱着眉眼神严肃,看向怀里人的目光火热,然而仔细看能发现他其实正在隐忍,声音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而是带着点颤音,道:

    “就算要逃跑,也要告诉我们去向啊!”

    “什么都不说就跑掉了,知道找你的时候我们有多担心吗?”

    “每次每次都这样,一旦有不合意的话题就下意识避开,把烦恼藏起来,问的时候不说也就罢了,帮你治疗下伤口还想着捣乱!”

    “现在也是!”他眼里气得含泪,“怎么就能没心没肺成这样子?!”

    原本真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的。

    往常又不是没有受伤的情况,比这严重的伤口自己也处理过许多。

    不管受伤的是時雨还是无一郎,明明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但看着他们不在乎的笑脸,自己也还是会一次次地感到心疼,感到难过。

    为什么能那样不在意地笑出来呢......为什么明明很疲惫却还是能乐观地说出晚上想吃什么呢......

    明明痛楚和劳累都已经让人想不到其他了,明明自己也揉着同样酸痛的肩膀,却没办法像他们一样笑出声,只有在被两人回头注视着的时候,才能勉强打起精神扯起嘴角,还他们一个挑眉无奈的微笑。

    自己的弟弟和恋人都是很厉害的人呐......他一直都知道。

    然而在内心的某处,除了对二者的自豪和爱意,不知何时起也生出了这样的恐惧......

    【追不上的话怎么办】

    他们俩跑得那么快,那样笃定,每一次任务都像是不会再回头一样,固执而坚定地一次次冲在前方。

    论速度時雨无人能及,而论敏捷无一郎也更优于自己,有时两人轴起来真的很让人生气,可是如果真的不管,又不知会在何时一个眨眼,就双双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这样的想法思考得多了,就会在某日化为黑影,从梦中闪现。

    雷雨交加的夜晚,本该是毫无影响的一夜好眠,虽说年幼时还有过害怕雷雨睡不着的时候,但自从认识了時雨,也就再没出现这样的情况。

    然而那一晚上自己却醒了,本就兀自暗暗心慌的身体在被雷声惊醒后,更是一点睡意也无,而他坐起来看过身旁酣睡的无一郎,再将目光转向窗外。

    就看到那漫天黑沉的乌云下,大雨正倾透浇洒着世界。

    那是有一郎第一次在雨天有些喘不过气来。

    ....

    而现在,他深吸一口气,闭目轻颤着呼出:“.......”

    怀里的家伙一动不动,似乎正安静地听自己说教,但有一郎并不抱希望,只觉得这一次估计又没什么成效。

    对方喜欢乱跑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听人劝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只是在经历了来时路上长时间找不到人的恐慌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纵使再想着要承担对方的一切,精神上也架不住对方本人主动想要从眼前消失的恐惧。

    只要是時雨希望的,不论多么艰难的路自己也想陪她走下去,而只要是她想要的,自己也一定会去努力拼命争取。

    可是顺从她的心意放人离开实在太难了,自己真的无法做到。这是再怎么努力也办不到的事。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不得不看着她从眼前离开,有一郎也希望那只是因为自己不在了,所以時雨才必须带着无一郎走。

    而自己那时也会倾尽一切为两人创造生的机会,给他们拖延时间。

    “所以......”

    有一郎睁开眼重新看向時雨,皱起眉忍耐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至少再那天到来之前,一直待在我的视野里别再离开了。”

    “我知道你为之前我凶你的事难过,是我不对,态度过激了,道歉的话也没及时说出口。”

    “如果你还在生气我理解,一直到你气消为止,除了独自过活以外我都不会再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所以把念头收回去好么?”

    有一郎薄荷色的眸子隐忍,里面水光亮的惊人。

    那个绝不回家的念头......

    “今晚一起回去,好不好?”

    時雨:“......”

    時雨一言不发地听完,晦暗的目光从对方微红的眼角扫过,沉默地垂下眼睫,不再言语。

    有一郎见状心里重重咯了一下,随即就听见她说:

    “先把我放下来吧。”

    “......”他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不放。”

    感受到身侧手臂收紧,時雨垂眸眼里淡淡的,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指隔着毛毯戳了一下对方身上最脆弱的腰。

    “唔......!”有一郎脸色一青。

    这一下精准无差地戳中了痒痒穴,他几乎是忍得脸颊通红才没当场失态,然而这一手造就的破绽也足够時雨折腾着跳下来了。

    感受到对方防御松了,她理所当然地闭目,干脆地往下方一蹦,随即——

    就忘了自己是缠得五花大绑来的,一落地就失了平衡今晚梅开二度摔向了一边。

    時雨:“......!!”

    顿时,時雨面色一僵,带着残影侧身朝地向地面摔去,而下一刻,缓过来的有一郎眼立刻疾手快地伸手揪住了她最外层的毯子。

    接着随着惯性的一扯,她身躯一晃,缠绕的布料登时松开了些,而身体迫于重力又转着圈朝地面的方向滚了几下;直至胳膊处松了些才赶紧从里面伸出手扒住毯子,稳住时鼻尖堪堪停在离地面两厘米的地方。

    有一郎:“......”

    時雨:“......”

    一时间,两人维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一起沉默了。

    良久,还是有一郎忍不住先出了声:

    “我之前就想问了......”

    他纠结地瞥了一眼对方又快速收回:“为什么要把自己裹成那样蹦下来?”

    “......”時雨脸色一变,移开视线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喜......”

    “啊?”有一郎没听清。

    “.....我说,那还不是因为——!”

    時雨憋得满脸涨红,实在受不了了才大声坦白了:

    “那还不是因为觉得那样的造型你会喜欢的嘛!!!”

    有一郎:“???”

    他顿时一脸无辜中混着迷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那种造型?”

    “怎么啦!男孩子不都喜欢那样的吗?!将自己裹起来送人什么的.......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明明是自己做出决定的,结果发现对方并不买账后恼羞成怒什么的......不得不说还真有当事人的风格呢。

    单腿盘着坐在树上,晃着小腿看下方的无一郎支着下巴,心里悠哉悠哉地给了自家姐姐一个“又菜又爱玩”的评价。

    而下方,被他默默调侃的当事人还脸颊烧红着,死死拽着毛毯不让自己摔到地上,眼神固执地移开不看另一头拽着自己的人,只盯着地面上慢慢爬走的蚂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羞愤致死。

    可恶......原本想着只要自己主动打包送上门去就一定没问题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時雨恨恨咬牙。

    ......明明话本子上都是这么教的啊?!!

    然而,或许唯一的变数就是效仿者的脑回路了吧。有些事即使照着字面上去做,也不一定能达成字面上的效果,而这说的大抵就是眼前的情况了。

    有一郎眼神无比复杂地看着自家兀自拗气的恋人,再怎么说到现在他也听明白了,对方怕他还在生气,特意想了个能让他消气的办法将自己打包送了下来。

    而如果按对方设想的那样,自己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脸红心跳,觉得好有诱惑力好让人心跳砰砰看了无法生气......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将她原谅不再提那些糟心破事......

    “......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偏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啊,笨蛋。”

    時雨偏开脸,憋着气拒绝回答。

    “就算要搞这种手段,也应该选择更贴切的时机和装着吧?”

    有一郎很是嫌弃地抬起手心里揪着的布料一角,眼神微妙:“这种一看就是从别人那里拿的东西,到底是哪里有让你觉得能提升诱惑力的地方啊。”

    “那拖鞋也是,别人给的东西哪儿能那么随便就套在身上......不过跳下来的时候好像没穿,还行,还没傻到觉得那样会好看的地步。”

    “还有这造型也......”

    “......那你来好了。”

    有一郎愣怔扭头:“诶?”

    就见斜侧方,時雨紧紧抓着腰间最后一圈布料,而她皱着眉眼里倔强地盯着地面,不服气地开口道:“既然有一郎那么懂的话......那你来就好了啊!”

    “哈?说什么呢我——”

    “你看!让你来你又不愿意!”時雨扭头气冲冲地瞪他,“既然自己做不到的话,那也不要对别人的努力指指点点啊!”

    “哈——?!”

    有一郎瞬间进入状态,眼睛睁圆:“话不是这样说的吧?!我也只是正常点评而已啊!?”

    “有一郎你那种点评从来就都过了头啦!平时对剑士们的对练也是!对我买话本子的品味也是!”

    “话题偏到哪里去了啊?!而且严厉一些才对剑士们好啊!你一买话本子就停不下来,不跟你讲清文笔的好坏又要一通瞎买!”

    “总之有一郎你就是管太宽了啦——!”

    時雨不忿地狠狠回拽,试图将毛毯从对方手里抢回,“连炭治郎特意帮我取的毯子都要点评......你毒舌也有个限度啊!!”

    “!!!”

    听到名字的瞬间,一股怒气顿时窜上了头顶,有一郎忍不住咬牙加大力度反方向扯道:“突然这样是想摔下去吗?!而且拿谁的东西不好,就非要拿他的不行吗?!”

    “大半夜的也没有其他人招呼我啊?!”

    “明明甘露寺小姐和忍小姐也都还没睡啊!”

    两人咬牙切齿,都死死较着力,谁也不肯先松手,无一郎在上面看到这一幕,莫名眼熟的同时也突然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毫无波澜的眼睛眨了一下。

    下一秒,一声轻微但不容忽视的撕裂音于夜晚响起了:“......”

    而再然后,传来的是更大的声音:

    “撕拉——————!!”

    终于,随着一声干脆爽快的“撕拉”,那块离了主人后遭受一系列坎坷不公的毛毯终于不负重堪地被撕裂成了两半。

    而它一半留在眼里惊愕的有一郎手里的同时,揪着它另一半的時雨也顺着惯性“噗叽”一声脸着了地。

    ......她刚才着地的时候脸是不是弹了弹?

    有一郎愣愣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脑海里莫名闪过这样一句话。

    但接着,他猛地反应了过来,立刻扔掉手里的残片一个跨步半跪在了对方身前,急切地观察起眼前人的情况:

    “.....没事吧?!”

    他声音紧张得不行,下意识放轻了语气。

    “是不是摔疼了?有没有受伤?”

    有一郎抿了下唇,皱着眉头眼神不安:“来,起来让我看看......”

    他伸出去扶人的手被拍开了。

    拍开他的那只手白皙而纤细,若不是沾了泥土绝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然而,有一郎还来不及为被拒绝感到难过,就因察觉到了对方的微微颤抖而眼里露出惊讶。

    这时,不待他再反应两秒,那只手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接着就是一个大力拉近——!

    有一郎:“!!!”

    似乎有风声夹着一瞬的景色快速从两侧闪过,但回过神时身前只有喜欢的人贴近过来的身体,和因激动而起伏的呼吸。

    对方的头顶抵在了自己下巴的位置,右手还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不知是不是温度差造成了错觉的缘故,有一郎似乎感到有几滴温热落在了锁骨。

    “......”

    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抬起的手臂才刚迟疑着微晃了一下,耳边就传来了对方沙哑的声音:

    “就是因为这样......”

    時雨声音颤抖,抿着唇从喉咙间泄出微小的颤音。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必须离开啊不是吗......”

    有一郎眼里重重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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