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庚辰没走,即便知道沈樵的眼光带刺,也没走。
梁锦峰到底还是个孩子,见老爸大哥都来,自然跑他们那去玩。
梁锦绣睡着了,手臂放床边,一直被沈樵细心的擦去伤口周围的汗渍。
这幅场景,何其熟悉,在不远的过去,一条毒虫爬过脖颈,他也曾这么对她。
真真可怜,就是个运道不好的。
他更加怜惜,现在自力更生的她。
姜庚辰自虐似的,坐在自己床上,也不睡,也不躺,就那么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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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睡醒午觉的男人们,要去卤货店谈谈,姜庚辰本想去,可看到房里只有沈樵在,他不放心,要留在家里。
梁成钢不是鲁莽去,他下楼给赵扬打电话,又给介绍人郑架桥打电话。
姑娘被烫成那样,总要有个说法。
大家约好:五点左右,在浣纱街10号集合。
柳大夫则把自己正儿八经写的病历和治疗方案带上,作为医生,去作证。
梁锦绣不知道这些,这几天干活干的猛,着实累得很,等到醒来,楼下已经华灯初上,车铃阵阵。
姜庚辰和梁锦峰,又被指派任务:去隔壁餐馆订上两桌酒席。
“自从你来我们家,天天都在待客,你发现没?庚辰?”
把手里莲蓬上的最后一颗莲子挤出来塞嘴里,全是洞眼的莲蓬,被他一脚踢到对面。
梁锦峰开始摸后脑勺,“真是奇了怪,你没来我家之前,我家一年都难得有一次请客的机会。”
“这点钱家里有,锦峰,我觉得你该去学点什么才好。”
姜庚辰想到沈樵的白眼,心里已经有成算。
他之所以能在梁家奉为上宾,不就是仗着自己救过梁锦绣么?
他也能,甚至,只要她恢复身份,能做的,绝对比他多。
所以,扔诱饵出去,让鱼儿上钩,比过沈樵。
也让梁家人,朝他这看一看。
“你去当兵吧,我让老爸安排,等三年回来,我和我爸会给你弄一份正式工作。
前提是,你要在部队表现好才行。”
梁锦峰懵了。竟然能有这种好事儿?
被脂肪挤得细长缝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异常光亮。
姜庚辰知道:鱼儿果真来了。
“说话可算数?我去,我能吃苦。”
姜庚辰斜乜,慎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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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卤菜铺子的男人们,个个满脸凝重。
葛九两是个油盐不进的,仗着身份是师傅,连梁锦山虾腰觍脸和他打招呼,他都鼻孔哼一声,脖颈扬的几乎上天。
他没想到,仅仅一个烫伤,居然被一群男人要挟,葛家要是就此服软,还怎么在县里立足?
梁成钢本来是抱着警告的态度来的,只要他们态度好,答应以后好好对他家姑娘,这件事,他也就算了。
哪知,葛九两直接拉下老脸,“一个烫伤,就值得兴师动众的来这么多男人?你家姑娘太贵气,我教不好,请回。”
这句话把梁成钢惹怒,气的脸色煞白,到处不停冒冷汗。
不到一会儿,白色老头汗衫的后背,已经泅出一大圈湿痕。
柳大夫见状大惊,拿出随身携带的救心丸,也没数数量,直接朝他嘴里塞了一把,喝了点凉开水,才算缓和。
大家怕他出事,让柳大夫送他回宾馆,这件事交给几个年轻人去谈。
梁锦山左右为难。
既要担心老爸,又要记挂这件事。
最后,三人来个快刀斩乱麻,直接把夏莲找来,才能打开突破口。
赵扬不到半小时,不仅找到人,还问清楚实情。
怂恿她的人,就是葛月月。
看到赵扬一身警服,被吓破胆的夏莲,还拿出葛月月给她的五十块钱,事无巨细,全都交代清楚。
郑架桥面色铁青,他没想到原因,竟是因为自己。
赵扬和郑架桥,互相交换脸色,躲到一侧去轻轻交谈。
“这事按道理,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了,可葛九两和你有交情,你说该怎么办?”
“无非就是在他店里,买过几次卤菜,可梁家,势必不会罢休。
那烫伤,可不是一个小水泡的事。
又是年轻姑娘家的手臂,要是留疤,她该怎么见人?”
“可真要走司法程序,葛九两绝对会说咱们以权谋私,这件事一闹大,就不太好看,最主要的,还是让始作俑者赔礼道歉,端正态度才行。”
郑架桥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先前已经考虑好,示意葛建国,自己亲自把葛月月打一顿。
这边就不会再追究。
如果葛家一点态度都没有,梁家绝对不会罢休。
果然,两人离开时,已经吓得躲在床底下的葛月月,正在被葛建国,用皮鞭抽的鬼哭狼嚎。
事情到这里,如果想了结,无非是拿点医药费、赔偿费之类的,就此打住。
葛家的手艺,估计是学不到了。
他俩无法替梁锦绣做决定,最后,梁锦山拍板:已经闹成这样,也不可能继续。
三人去找葛九两,没多费言语,葛九两不仅退当初给的红包,还额外加了三百块。算是医药费。
众人呼啦啦离开。
整个浣纱街看热闹的都能听到,葛月月撕心裂肺的哭嚎。
姜庚辰也猜到,这趟学艺,也会不欢而散。
不过,占强还在这,他门路广,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师傅。
众人齐来,梁成钢作为家长,在离宾馆不远处的会宾楼等。
梁锦绣被王云换了身粉色裙子,白凉鞋,齐肩的头发还挽了个发髻,插上一朵盛放的栀子花。
清新脱俗中带着农村女孩的娇憨。
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果真瘦了些,还是要做事,要动起来才行。
梁锦绣抬着如棒槌的手臂走的急,沈樵托住她手肘,
不能快,当心崩开药膏,睡前还要重新敷一次才好得快。”
“听你的,都听你的,沈大医生。”
两人噗嗤笑,引得跟在后面的姜庚辰,手掌成拳又松开,沿路已经好几次。
“庚辰,你说我姐要是····”
姜庚辰十分不耐,带着难以言状的焦躁,“没有要是,只能一个。那就是我。”
“好吧,你要让我穿上军装,我就只认你当姐夫。但是,你不能再傻回去。”
这次,姜庚辰没及时回应。
因为他看到在一辆自行车擦身而过时,沈樵把梁锦绣的肩膀一转,把她换到里面。
沈樵眼角斜瞥的刹那,还冲姜庚辰眨了眨眼角。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不仅姜庚辰察觉,粗线条的梁锦峰,也发现了。
“哇,沈哥也想要当我姐夫?他不是嫌弃我姐太胖吗?”
这话真戳人心窝子,姜庚辰不想理他,大跨步越过梁锦绣,直接去找梁成钢。
有他爸和梁成钢的战友情,沈樵,先让你得意一会儿。
临近六点,县城里下班的人们,已经各自归家,晚饭,陆续上桌,在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中,让疲累渐渐散去。
会宾楼,是向阳县城最好的馆子,梁成钢站在门口,正在和柳大夫为喝什么酒讨论。
马路对面走过来一家三口,个子高高的年轻人,浅蓝色运动背影,同色短裤,手里还拿着什么超嘴里塞。
朝对街的背影叫,“···表舅,您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回头,梁成钢不认识,看柳大夫。
柳大夫还没答,随后过来的梁锦绣却一脸惊喜,“是你?高鑫?”
沈樵下意识,脚步稍挪,站到她身侧,肩膀擦肩膀。
“咦,是你呀,你那个····”
姜庚辰站的近,高鑫一眼就看到,赶紧转换话题,“表舅,都是熟人啊。”
柳大夫眼珠乱转,这两人居然认识,双方家属还都在,这多好的机会。
简直是天赐良缘。
拉过学究气质的表弟和表弟媳,赶紧和梁成钢介绍。
介绍完长辈,又把梁家两个男人拉来。
还有什么不懂的?一群男人们,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第一次相亲。
梁锦绣没觉得什么,而是大大方方的,“上次你帮我,连瓶水都没喝,今天一起吃饭吧,就当我感谢你上次帮我把家里两个醉鬼捞回去。”
姜庚辰听到‘家里’,黯淡的眸子在即迸发出光亮。
在她心里,自己终究和沈樵不同。
嘿嘿,一扫郁闷,姜庚辰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城。
他很想看一眼梁锦绣,可他能感觉到,大家都在看他。
—一个醉鬼,外加傻子。
高鑫的父母,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吃饭,简单寒暄后,各自告别。
高鑫把手里拿着的一包东西,塞给梁锦绣,“拿去吃,咱们以后再见。”
说话间,在她发髻上的栀子花,他又看了眼。
梁锦绣懵忡,一看手里,半袋没吃完的小动物饼干。
真可爱,长这么高,还喜欢这个。
梁锦峰过来,一把抢走饼干,一个个吃起来。
沈樵五味杂陈,他能确定:自己的情敌,莫名中又多了个。
才来县城几天,梁锦绣又招惹一个,比他高壮的男人。
看看正在和梁锦山说话的郑架桥;还有正凑过去,拿块饼干吃的咔嘣脆的赵扬;还有蛰伏在梁锦绣身边,最大的仇敌姜庚辰。
沈樵觉得,自己无需等回信,早些回去一趟才好。
吃饭时,梁锦绣才得知葛家那边的事。既然师傅不收她,就该回去。
可梁锦绣有自己的打算,继续留在县城,把整个卤菜市场摸个透,即便没师傅,也能学到点东西。
梁锦山一向无条件支持,当即同意。
梁成钢拗不过她,也只是叮嘱让她伤好些再出门。
这顿饭吃的融洽至极,喝高的柳大夫和梁成钢,手挽手踉跄离去。
赵扬和郑架桥一起,挥手告别时,还特意看了眼沈樵、姜庚辰。
沈樵很郁闷,可也表露出来,要拉肖尧去逛逛,哪知肖尧和梁锦山兄弟,相约去划夜船。
真正回去的,还是来时的三人。
梁锦绣已经感觉出来,沈樵和姜庚辰有些不对付。
这一回,她不要谁扶,自己单独走在前面。
“看吧,闹大了,你我,她谁也不要。高鑫和赵扬还有郑架桥,不就虎视眈眈看着吗?”
沈樵悻悻而去,追撵梁锦绣的步伐。
姜庚辰平静无波,纵然再多,她也只会接受一个。
重婚罪,是犯法的。
加快脚步,他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