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当晚,还没走的柳大夫和梁成钢,在隔壁房间,商量亲事。

    大咧咧的肖尧,拿着冰棍路过门口,全都听见,以致于冰棍滴落脚步,都不知道。

    自己也对她有意,可也知道,就凭自己,还有守寡的妈,一没家世,二没能力,娶锦绣,只是一个梦想。

    他有自知之明。

    在今天的几个人选中,他更看好沈樵。

    一起做事,沈樵为人,除了清高矫情点,没其他缺点。

    至于赵扬、郑架桥,都是吃国家饭的,梁家的家世,配不上。

    而时傻时不傻的姜庚辰,他最不看好。

    谁知道他有没有长久隐疾,要是有,锦绣岂不是要受罪?

    蹑手蹑脚过去,梁锦绣正洗完澡,王云在给她梳头。

    把最后事情做完,今天也就结束了。

    梁锦绣正在向往云打听县上有几个菜市场哪里有卖卤菜的。就看到一头乱毛的发小,正趴在门框朝里看。

    “鬼头鬼脑的看什么?有事进来说。他们呢,玩的还没回?”

    肖尧摇摇晃晃进来,坐在一侧床边,右手指去抠左手指,“别提了,县城的夜游船就那样,我早点回,是怕挨师傅骂,你家那兄弟两个,沿着一条街走,沿路买,估计还在挑呢。”

    “一个小小县城,能有什么买?我哥也真是。”

    王云帮她把洗好的衣裳晾上,今天工作就算结束。

    肖尧见周围没人,把听到的全都和盘托出。

    “你爸和柳大夫正在谈高鑫呢,你自己觉得怎样?

    长得那么高那么壮,和你身高配不上。”

    梁锦绣手指把玩发卡,没及时回答。

    前世高鑫嫌弃自己,都没追上,难道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姜庚辰,前世脑袋被打,没失忆,而今生却短暂失忆?

    许多事情,确实已经慢慢不同。

    可她重生一回,是打算注孤生的,哪一个男人,都不要。

    她只想赚钱给家里,让父兄弟弟都能过得好而已。

    肖尧见她不说话,感慨道,“长大了就要嫁人,不然,镇上的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整家人,都会抬不起来头来。

    反正你也该出嫁,我觉得沈樵就不错,你好好想想吧。

    那个高鑫,也好,可是人家有正式工作,高又帅不说,家里人口简单。这样的好人家,你觉得配吗?

    门当户对的,才走的长远。

    更别提赵扬和郑架桥,他们两家大人,没几把刷子,能把儿子安排的这么好?

    所以啊,怎么说还是沈樵最合适。

    当然,你非要嫁给我,我也只好努把力,争取把日子过好,嘻嘻···”

    手里的梳子,甩过去,“嫁你?那不是嫁给兄弟?不要。”

    肖尧说完出来,遇到切好苹果回来的姜庚辰,那几句话,大概被他全听进去,看肖尧的眼神,都带着恨。

    肖尧后脑一激灵,赶紧走开。

    她的命运,该走向哪里?

    果真一心只赚钱,不结婚?

    那外人该怎么看待她?看待娘家?

    果真为了赚钱,在家安心当老姑娘?

    到时过门的嫂子,以后还有弟媳,会同意吗?

    自己出去买个房子,单独住,关嫂子、弟媳什么事?

    自己有钱,她们还不巴巴贴过来?

    可她们一旦都有孩子,怎么和不谙世事的孩子,介绍这个没成家没孩子的老姑姑?

    还有外人呢?卖猪肉都要被人议论:说她是个老姑娘,肯定有隐疾。

    这个时代,独身女性,凤毛麟角,自己果真有勇气这么做?

    不管,走一步看一步。

    正想的头晕脑胀,拿着大小包回来的梁锦峰,一进来就开始吵嚷,“知道我们在百货商店遇到谁吗?赵哥,带他堂姐来买东西。

    他堂姐叫赵瑛,长得漂亮又温柔,才从大城市回来,就碰见我哥,你说巧不巧?”

    梁锦绣了解小弟,如果只是遇见这么简单,他不会说的这么眉飞色舞。

    中间肯定还有什么。

    果不其然,梁锦峰在一口气喝下一瓶汽水后又开始了,“那赵瑛直接对我哥说,她看上我哥了,要和他结婚。”

    “啊?!”

    纵使梁锦绣重活一世,她也没见到这般直白求婚的,还是倒追,还是第一次见。

    “她说她是知识女性,不讲俗礼,不谈旧规。只做到四个字:心随意动。”

    “大哥说什么了?他也相中人家啦?”

    “大哥吓得把东西扔下就跑,还都是我拿回来的,”

    梁锦绣噗嗤笑,确实像是大哥能做得出来的。

    老实巴交的农民,和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火花也不知只是一瞬,还是长久如灯盏。

    翌日。

    柳大夫带肖尧和梁成钢父子走了。

    梁锦山肉眼可见的受到冲击,眼皮下的青黑,明显又突兀。

    梁锦绣没在老爸跟前当长舌妇。

    因为有小弟在,他会讲的更仔细而生动。

    人少了,总算清净。

    留下的沈樵,规规矩矩,按照时间换药、输液和吃药。

    一连七天,不带变动的。

    准的就像定好的闹钟一样。

    梁锦绣也十分配合,除了治疗,空余时间她就钻研葛九两的那副卤菜方子。

    钻研着钻研着,直到记得滚瓜乱熟。

    只要再在县里的卤菜店转转,她就能上手试试。

    姜庚辰把梁继峰当掩护,出去几次后,老徐已经拿到那封密信,也已经打报告回去,上级指示:已经和县里协调好,曹家兄弟和梁成铁,明晚就能捉拿归案。

    姜庚辰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轻松下来。

    只要把这些人抓住,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以真面目示人。

    -

    沈樵给家里的信,如期收到。

    在沈家,引出一场轩然大波,可沈樵的爸爸沈家雄,带上妻子张琴,风风火火朝虎头镇赶来。

    梁锦绣没空考虑其他,一心在县城里到处找卤菜铺子。

    细细询问制作流程,用材比例,暗暗和葛九两的做比较。

    晚上回去编写笔记,事无巨细记下来。又把自己领悟写在旁边。

    以便以后操作中,能悟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沈樵回虎头镇的那天,梁锦绣送给他一只县城最贵的钢笔。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作为感谢而已。

    沈樵暗中得意,在姜庚辰面前,故意炫耀,看他铁灰的脸后,满意而走。

    梁锦绣发现小弟和姜庚辰不在时,梁锦峰正在被老徐的好友,在台球馆,吹捧的不知今夕何夕。

    抓捕十分顺利,县里专门派车派人,虎头镇的深夜,在几家后院喧闹一阵后,便是红色尾灯亮起,车轮飞速转动。

    曹家两兄弟曾经亲眼见过,变成小孩的姜庚辰。

    梁成铁更是深切体会,眼前这位冷脸铁面的男人,竟然是那个在饭桌上,吃饭还要洒饭粒的人。

    可为时已晚,假装傻子的大人,最终变成他们的夺魂刀。

    镇西头的梁家乱了套。

    二婶披头散发,打着赤脚就往镇东头来。

    有些八卦没睡的镇民们,悄悄聚集一起。

    “自己男人做黑心窝子的事儿,怎么不劝阻?我就不信,她男人带人去刨后山,她一点都不知道?”

    “就是,得了好处怎么不给点东头的梁家?现在出事了,就要去求人家,我呸。”

    “你这么生气,不就是想把他家姑娘配给你儿子,人家婆娘没同意罢了。”

    “我做错什么了?不过就是提了一嘴,不仅当场被羞辱,她还在背后到处说道,说什么‘山猪吃不得细糠,会闹肚子。’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我儿子是山猪,她姑娘是细糠,我看现在哪个人家,要娶她。活该,呸···”

    众人默然,确实,这话挺歹毒的。

    二婶哭闹敲前院门时,梁锦山正看完赵瑛的来信,辗转难眠。

    豪放大胆又热情,这样的姑娘,适合他这个木讷不懂情趣的人么?

    他打算不理,就当没收到这封信。

    等她那股气儿过去,就不会来骚扰自己了。

    由此,他也联想到自家的妹妹,简直和赵瑛,如出一辙。

    他更加理解赵瑛,他也从未鄙视过,或者把自己当成胜利者或者上位者的不屑心态。

    他能理解她,就像理解妹妹一样。

    刚躺下,前院门的拍打声,让他迅速弹起。

    深更半夜,这样急促的敲门,肯定是有事。

    刚下床出门,斜对面的老爸房门,也拉了灯绳。

    父子俩在堂屋怔楞片刻,两人一起去前院。

    二婶没等院门打开,就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老二被抓走了!刚抓的,县里来的人,其中带头的是···是你家那个傻子。呜呜···这叫我怎么过啊,他大伯,你可不能不管啊······”

    梁家父子对视,梁成钢质问,“谁?是谁带人来的?傻子?庚辰吗?是他抓的?”

    “老爸,庚辰和锦峰老在一块,怎么可能嘛,他以前不就是公安局档案室工作的吗?姜叔不是亲口给咱们说的?

    就是因为怕危险,姜家独苗,所以没让他去搞刑侦,而去的档案室?”

    梁成钢稳住神,一琢磨儿子说的,确实是这样。

    姜廷毅也亲口说过:姜庚辰在海安市公安局档案室工作,已经三年。

    “弟妹,你搞错了,他不是傻子,他有名字。而且他不会来抓人。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们帮忙,故意栽赃给他。

    二弟自己做过什么,他自己清楚。县里不会闲的看他不过眼,就来抓他。

    我又不是县里的人,这件事我管不了。

    要理论,也只有你去找县里抓他的人。

    快去吧,我们明天都有事,要睡觉了。”

    任凭二婶哭诉声多大,梁成钢不再理会,回屋拉灯睡觉。

    梁锦山不好直接轰她走,坐在门槛上,直到二婶确定得不到帮助后,骂咧咧离开后,他才关门睡觉。

    到了清晨,整个虎头镇都轰动起来。

    梁家父子才知道:带人来抓的,确实是住在梁家那个傻子,还有他的同事和县公安局的人。

    至于内情,说的五花八门。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刨后山的祖陵,把宝贝拿出来卖。

    在虎头镇,做这样缺德的事,是为所有人不耻。

    再穷,也不能去觊觎祖先的东西,灾年都没谁赶去,怎么到了现在,已经不饿肚子,却要干这事呢?

    梁成钢心绪如烧开的水,一面是对自己堂弟的羞怒,一面是姜庚辰居然瞒着,把自己堂弟給抓了。

    太阳炙烤大地,不知疲倦的知了,停歇树杈,不断鸣叫。

    他坐在镇头的一棵槐树下,烟气袅袅,直到有人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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